小叔回头，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下，点头说道：“的确是旱魃，你果然长大了。”
我不明白小叔说得是什么意思，可能是他并没有想到我会把这件事分析到这一步，目光从我的身上移开，继续说：
“此后，出马道果然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一只旱魃，放到圣山湖。自此，山西大旱，三个月没有下一滴雨。当时你爷爷已经接手了八极门，这种事，自然不会坐视不管。江湖事江湖了，为此，我记得你爷爷尚找到出马道，谈了几次，都没有结果。出马道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要你爷爷交出龙元。实在没有办法，你爷爷不可能把龙元交给他们，便翻查古卷，终于找到了破解之法——那就是玄棺。”
“天下玄棺有一十三具，内藏女丑之尸。女丑是上古时求雨的女巫，十日并出之时，求雨不得曝毙而亡，其精不散。因此，那玄棺是求雨神器，但是玄棺难得，八极门和鬼门耗尽时日，方才得到十具玄棺，剩下的三具说什么也无法找到。此时圣山湖的水几乎已然见了底，再不想办法，等湖水干涸，那么出马道必然会一涌而起，夺取龙元。”
虽然我并没有经历这件事，小叔也是快语带过，但是我脑海中还是浮现出当时的情景，心头突突乱跳。
听小叔说到这儿，我忙问道：“那后来怎么办的？”
“八极门和鬼门就此商量了无数个方案，始终没有解决的办法，到最后，还是出马道给出了一个方案。”八壹中文網
出马道？
我一怔，问道：“出马道不是想耗干圣山湖吗？怎么会替爷爷解决这件事？”
小叔目视远方，咬牙说道：“因为他们算准，你爹的命格是行雨之龙。你爹出生于壬辰年，又有四柱八字对应无主之水，此命少之又少。如果想解决求雨这件事，惟一的办法，就是靠你爹来代替女丑。”
听到这儿，我全身被冷汗浸透：“你是说，他们要我爷爷杀了我爹？”
小叔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么多年，这件事都按在我的心里，没有对任何人提及过。想当年，你爷爷声名势大，出马道这帮人把这消息散布出去，为的就是使你爷爷身败名裂。原因是八极门自称名门正派，心系苍生。可这一招，的确是阴毒至极。如果你爷爷舍不得杀你爹，那么面对着眼前的生灵涂炭，谈何心系苍生，可翻过来讲，若是为了苍生杀了你爹，却是有违人伦。”
“可最后我爹还是死了，而且死得很惨。”
小叔点了点头：“不错，用蜈蚣血抹遍全身，藏身在地洞之中七七四十九天，到施法当天，以银针在全身纹上求雨咒，置于烈日之下。蜈蚣血干，扯得身无寸肤，全身鲜血流尽而死。”
我这才在悲愤之中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初我爹死时全身皮都不见了，原来是这样！
我胸口猛烈起伏，对于出马道的厌恶之情，陡然升至无以复加的地步。一时间，什么黄三太奶，二少奶奶，都是该杀之人。
小叔说道：“求雨成功，当天下午，雨就下了起来，圣山湖的水在几日之后恢复了原状。但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环。”
我一惊：“算漏了？”
小叔点了点头，说道：“算漏了，八极门和鬼门只顾着找玄棺，来破解旱魃之灾，但是没有想到，算来算去，还是着了出马道的道儿。原来那出马道，只是用了镇水咒，使得圣山湖三个月未下雨。也就是说，根本就没有什么旱魃。所谓的旱魃，只是出马道编出来的谎言，这样一来，以玄棺做法的求雨咒反而成了大祸。一时间，大水吞没村庄，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
什么！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全身也颤抖起来，说道：“你是说，那年的大火，罪魁祸首是出马道？”
小叔看向我，摇了摇头说：“也不单单是出马道，你爷爷自认为有失察之误，愧对祖师爷，从此闭门不出。但这样一来，鬼门却被出马道挑拔，将矛头指向了八极门。因为玄棺求雨本来就是你爷爷的主意，事情到了这一步，总要有一个人出头。”
“因此，我爷爷就成了这戴罪之人？”
小叔点了点头：“一方面，天降大雨不止，怎么也要想一个万全之法来把这件事解决掉，第二就是要给天下苍生一个交代。”
说到这儿，小叔冷笑一声：“说是为了给天下苍生交代，但谁能代表苍生，说到底，还是要给同行一个交代罢。”
“当年这件事，影响很大，军方大佬都参与其中，但极少有人知道龙元的事。后来为了阻止大雨继续为害，八极门只好又四方打听旱魃的下落。因为只有找到旱魃，方才能得到一种平衡，才能阻止久下不止的大雨。这件事，就落在鬼门的头上。”
我不明所以，问道：“小叔，你刚刚说，鬼门被出马道挑唆与爷爷为难，怎么会在这件事上帮爷爷？”
小叔说到这里，脸色变了变，说：“因为你爷爷答应了他们一个条件。”
我问道：“什么条件？”
小叔说道：“那就是把他仅剩下的惟一的儿子，交给鬼门，养成活死人！”
听到这儿，我几乎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看着站在我眼前的小叔，久久说不出话来。
原来小叔真的是吃死人肉长大的活死人，而且，是当然爷爷被逼无奈才做的这种举动。
小叔紧握双手，全身发着抖：“那个儿子到了鬼门，就被丢到地牢之中。那里尸堆成山，白骨累累。没有食物，没有水，想活下去，只能吃蛆虫，吃老鼠，吃那腐尸身上的肉！每个月，都会有人下牢，查看他的身体，又灌他喝一种让人作呕的药水。久而久之，那个人的身体便发生了变化……”
我知道小叔说得就是他自己，我没有打断，虽然震惊，却静静地听着。
“他的肌肉变得僵硬，皮肤变得黝黑，剧烈得动作会让他全身的皮肤撑烈，流下的血却是绿色的！”
什么！
我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小叔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他的血是绿色的？
当时在老坟场，小叔被谷月娇一剑刺穿肚腹，是流血了，但是那天晚上太黑，我没有看清也没有刻意去注意小叔的血是什么颜色。现在听他这么说，我忍不住把目光向他肚子上瞥了瞥。
“但是，哪怕是再严重的伤口，也会在第二天愈合，终于有一天，有人下牢跟他说，可以出去了。而那个时候，这个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而是一只怪物。”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继续听他往下说。
“出来之后，鬼门把我放在一条河里，那条河叫长生河，据说是来自冥河之水。我在那里被泡了八十一天，出来之后，肤色体征方才恢复如常。之后方才听说，鬼门找到了旱魃，你爷爷交给了八极门的陈家，就此放在圣山湖边养起来。”
我问道：“陈家？哪个陈家？”
小叔转身，回头向我看着，一字一顿地说道：“陈老鬼！”
我陡然间想起我和侯爷在陈老鬼家发现的那只绿毛怪物，到现在我依旧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现在听小叔这么说，那是一只旱魃？
我问道：“那现在陈老鬼死了，旱魃不见了，怎么得了？”
小叔摇了摇头：“旱魃被施了咒，不太会离开圣山湖。而且，它需要水气来化解自己的炽气，你说，现在哪里还有圣山湖的水气厚重？所以即便是没被施咒，旱魃也不会离开圣山湖。现在的问题是，你爷爷施法用玄棺抵住旱魃的时间，只有二十年。也就是说，不久之后，那阵法之力就会消失，旱魃之灾也就会到来。到时赤地千里，寸草不生，圣山湖也会干涸。如果当时，那旱魃还在陈老鬼那里，阵法到期之日，将那旱魃送去极北之地就是。但是如今旱魃不见，如今不可能再次找一个与你父亲同命之人代替玄棺，那只能找到真的玄棺，才能达到那种平衡。”
我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这也就是你们一直在找玄棺的原因？”
小叔点了点头：“包括我，八极门还有军方，为的就是这个原因。”
“那出马道呢？”
问出这句话，我全身一冷。
陡然发现，这里边所有的事，根结似乎都在于出马道。
想当初在山西，我什么也不懂，就是侯爷一直拿着求真的好奇心唆使着我，自我认识侯爷的第一天起，似乎每一个决定，都在被侯爷牵着鼻子走。
如若在以前，我自然不会这么想，但是现今小叔的话，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侯爷这个人，在整个事情之中充当什么样的角色。
小叔叹了口气，他把紧紧攥着的手松开，脸色也恢复了原本模样，说道：“这一点不好说，但是其中有些人，跟日本人来往密切。因为地处东北，日本人在东北势力也大，因此令人不得不担心。”
我问道：“你是说，他们不再要龙元了？”
小叔说道：“他们要不了，你爷爷在圣山湖，出马道的人根本不可能入湖。想当初侯爷入湖，若不是你在他身边，他也早就命沉湖底了！”
这么一说，我方才知道，原来当初并非是侯爷救我自断一指，而是由于我的在场，使侯爷化险为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