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三个人醒来,冯大帅就说道:“这一觉睡得我真累呀。”
我父亲和段大帅两个人面面相觑,也不挑明。
冯大帅又问道:“我这身上怎么这么多泥土?”
我父亲说道:“你要是觉得累,今天就休息。”
冯大帅说道:“大哥,咱们都挖到墓门了,只要再加把劲,就能完成任务了,这时候为啥要停下来。你别担心我,我没事。”
我父亲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没事,就休息一天吧。”
说完就出去了。
至于我父亲干什么去了,两个人谁都不知道。
段大帅和冯大帅两个人留在住处,气氛就有点尴尬了。
段大帅对于昨天发生的事心有余悸,怎么看冯大帅怎么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道:“兄弟,你现在没有什么不对劲吧。”
冯大帅有点错愕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感觉很累。”
段大帅没敢再往下问,两个人就这么等着我父亲回来。
到傍晚的时候,我父亲回来了,说道:“准备一下,明天就进墓室。”
段大帅把我父亲拉到一边,悄声问道:“大哥,这时候进墓能行吗?你看小冯这个状况。”
我父亲说道:“没关系,他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这个时候,段大帅才发现我父亲身上全都是香火气,想来在白天的时候就去处理冯大帅的事了。
当天晚上,段大帅比以往睡得早,但是却一直睡不踏实,总是觉得头顶有人在走来走去。
段大帅激灵一下醒了过来,睁眼看了看,我父亲和冯大帅就睡在旁边,房里也没有其他人。突然想到,昨夜老村长来过这间房,这次不会是又来了吧。
想到这儿,心里一抽抽,但是看了看睡在旁边的父亲,心里又踏实下来,慢慢躺了回去。
不一时,又感觉下边有人走动,段大帅又坐起来察看,还是没有看到有人。
当下心里发毛,安慰自己想,可能是自己太紧张了,这种情况下疑神疑鬼。
他又躺了下来,逼着自己安心睡去。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那感觉又来了,这次比前两次的感觉更加强烈,他甚至感觉到人走动而带动的风扑在脸上。
段大帅心头一惊,“腾”一下坐起身来,睁眼一看,不由魂飞天外。
只见冯大帅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床去,此时正站在床头,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
只见他的表情僵直,却透着一股阴狠,这把段大帅吓坏了,说道:“小冯,你干什么!”
而冯大帅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那句话,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
段大帅心里发寒,乍着胆子说道:“小冯,你大半夜不睡觉,坐起来干什么。”
冯大帅还是不说话,一动也不动。
这时,我父亲也被吵醒,一看之下,一把将段大帅拉到一边。
段大帅看我父亲的脸色不对,问道:“大哥,他这是怎么了?”
我父亲没有回答他,冲着冯大帅说道:“虽然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是你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这么折腾下去,对你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处。我劝你早点收手,去赴黄泉,不然错过了时辰,难免变成孤魂野鬼,落得个魂飞魄散。”
段大帅一听,毛都乍了起来。他可算听出来了,这哪里是跟冯大帅说话,这分明就是在跟老村长说话。
冯大帅还是不动,就那么直直地站着。
我父亲目光一厉,说道:“你如果不听劝,我要动手了!”
冯大帅这才动了,机械地慢慢转动着身体就往外走。
我父亲一看,说道:“不好,快跟着他!”
段大帅一听,忙连滚带爬地下了铺,跟着我父亲冲出门外。
却见冯大帅这次并没有去往老坟场,而是直接站在院子里,就如同刚刚在房里一样,僵硬而机械地站着。
我父亲和段大帅对视了一眼,段大帅问道:“大哥,这是怎么个情况。”
我父亲回了一句:“我也不知道,好好看着。”
半晌,冯大帅又动了,他慢慢向前走,出了院门,来到院边上的一棵大树底下。这个时候段大帅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冯大帅手里多了一根麻绳,一个不祥的预感袭上他的心头。
果然,只听冯大帅不慌不忙,将绳子挂在树枝上,而后缓缓伸手在下方打了一个死结。
冯大帅的转过头来,向我父亲和段大帅露出一个残忍的笑,随后把头慢慢伸入了绳索中。
这一下,谁都能看出冯大帅想要干嘛,段大帅大惊失色,我父亲一个箭步窜过去,一下把冯大帅给杠了起来,丢到地上。
冯大帅恍若未觉,手里依旧做着上吊的动作,嘴里发着一种令人听起来毛骨悚然的冷笑。
段大帅全身冰冷,不知道如何是好。眼见我父亲从怀里摸出一张符来,“啪”一声贴在了冯大帅的脑门上,而后闭眼念咒,那符纸“呼”一下,自行点燃,冯大帅猛然大叫一声:“妈呀,烫……烫……烫死我了……”
我父亲这才站起身来,冯大帅茫然地看着左右说道:“大哥?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父亲没有回答他,只是冷声说了一句:“走,回屋!”
三个人回到了屋里,我父亲说道:“今天我去了一趟村里,那边也出了不少怪事。我想,那一定是死去的老村长冲着你们俩来的。老村长横死,又被人坏了尸身,化怒为煞也很正经。我本来打算明天去坟前与他谈谈,但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他现在已然煞气满盈,无可救药。”
段大帅问道:“那怎么办?”
我父亲说道:“我们只等明天正午之时,重新打开老村长的坟,用镇魂之法把他封在棺木中,这样一来,他就永不能从棺中出来,同时也代表着,永世不能超生。”
段大帅听了这话,问道:“永世不得超生,那就是意谓着他再也不能来找我们了?是这意思吗?”
我父亲看着他眼神有点复杂地说道:“意思是这个意思,但是,永世不得超生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见段大帅摇了摇头,我父亲叹了口气,并没有多做解释。
第二天一早,我父亲叫了段、冯二人,三人一起去往老坟场,那里就有老村长的坟地。
老村长在死去之后,第二天就被下了葬。原因是他是横死之人,不能停尸太久,横死之人煞气极重,停尸太久就会容易发生事端。可即便是如此,老村长还是死后未得安宁。
我父亲带着两个人来到老坟场,因为之前已然与村民交代好不能靠近这里,因此这活计只能由他们三个人来干。
三个人本来就是挖坟掘墓的好手,挖一座小坟自然是不在话下,没过多久,老村长的坟就被挖开了,却不想如同之前所见过的一样,老村长的棺村上,也生出了大量的青苔。
如果说这下葬日久,棺材表面生出青苔也能说得过去,可是老村长这棺材刚下去没几天,就生满了青苔,这令三个人都意识到了事情当真不寻常。
按照之前的方法,我父亲吩咐两个人打开棺森,自己则准备镇魂符和化尸咒,就等着正午时分,阳光正盛的时候,开棺曝尸。段、冯二人把绳索穿主棺材系牢,三人合力想把棺材抬出坟地,可这一抬之下,却发现那棺材却纹丝未动。
按常理来讲,这棺材加上一具死尸,一个人奋力抬起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今天这棺材怎么会这么重呢?我父亲拿了铁锹,顺着棺材四周将棺木上的泥土铲了去,又棺材底部粘连的泥土挖了下去,却依旧抬不起来。
段、冯二人也觉得事情蹊跷,想当初入古墓,那金丝楠木的棺材,他们两个人合力就能将其抬起,那金丝楠木是什么东西,入水即沉,想来是在木头就极重的了。可眼前这棺木只用了普通的松木,大小也绝不及那大墓的棺材,怎么会重成这个样子。
我父亲忧虑头紧锁,喃喃地说道:“不对,想来这棺材里边,有东西。”
冯大帅说道:“大哥,你这话说的,这棺材里边肯定有东西呀,尸体嘛。”
段大帅听出了我父亲话里的意思,说道:“大哥的意思是,这棺材里不仅有尸体,还有其他东西。”
冯大帅听了这话,脸色顿时变了:“其他东西?有什么?”
话音刚落,就听见那棺材之中发生一声沉闷的敲击声,这个变故让三个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一见这情景,我父亲也是急了眼,以往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离奇的事情。
以往入墓,奇事怪事遇上的也不少,白毛僵尸也见过,但是还没有见过这大白天有僵尸做祟的,而且还是刚刚下葬没有多久的人。
这让我父亲想起了一件事。
《子不语》中,把僵尸分为八大类型:紫僵、白僵、绿僵、毛僵、飞僵、游尸、伏尸、不化骨。
紫僵一般是指死后不久的僵尸,孤因而身体呈现出淡紫色,紫僵无法自由行动,属于僵尸的不完全形态。
白僵:尸体呈白色,这种僵尸很好对付,他行动迟缓,怕光,也怕火,怕水、怕鸡、怕狗、甚至怕人。
绿僵:尸体散发出的尸气和僵尸的身体为绿。和白僵相比,跳跃极快,不怕人,不怕家畜,唯独只怕阳光。
毛僵:尸体身上长出毛发,是出了名的铜皮铁骨,修为越高,身体越结实。行动敏捷,跃屋上树,纵跳如飞,开始不畏惧凡火,甚至还不畏惧阳光。
飞僵顾名思义,就是会飞的僵尸,一般都是修炼千年之久,这种僵尸极其厉害,不仅不惧阳光和刀剑,还会使用法术,一般的道士无法将其降服。
游尸:会随着月气因时节移动,居无定所。
伏尸:千年不朽的尸体,无法移动。
不化骨:人死后身体某些部位因为精神灌注而使其部位尸骨不化,这一块不化的骨头便被称为不化骨,色黑如磐石,如果久得日月精气,也会为祸人间。
从中可以知道,不惧怕阳光的僵尸,最次也是毛僵,弄不好就是飞僵。如果这棺材里真的是飞僵,那么以我父亲的能力,根本就是可能将其降服。
然而此时的情况,已然不由我父亲多想,那棺材起初的敲击声还算轻微,但是越到后面声音越大,到最后几乎要把那棺盖给顶开。
我父亲一时也没有了主意,但是胸口中一股勇猛之气涌了上来,大喝一声:“把棺盖打开!”
一听这话,段、冯二人都傻了。
即便是不知道那么多的细节,可眼前的情况,已然超脱了他二人认知的范围之外,此时贸然打开棺盖,使棺材里的东西出来,那无异于自掘坟墓。
我父亲见两个人不动,当下低身抓起铁锹就跳到棺材旁边,抡圆了一锹就砍在棺盖上。
段、冯二人大惊失色,冲过来抱住我的父亲叫道:“大哥,别冲动,这棺材不能打开!”
我父亲说道:“两位兄弟,你打不打开棺材,老村长也都出来了,你们现在不打开,到夜深之时,那老村长出得棺来,我们更是难以对付。现在趁着太阳高升,那邪祟的能力有所限制,我们三兄弟联手,还可以与之一战,你们明白么?”
这话说得有道理,两个人傻在当场。
但是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眼瞅着危险就在眼前,两个的潜意识里就是一个字——跑!
可是见到我父亲红了眼,两个人这才回过神来,放开我父亲,段大帅也把铁锹拿在手里,大吼道:“死就死了,妈了个逼的,十八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冯大帅见此情况,也是血勇之气冲上了脑门。
这三个人都是行伍出身,见惯生死,真要拼起命来,真是能豁得出去。
我父亲抢先一步,将一铁锹又砍在棺盖上,那一下力气用得奇大,直将那棺盖劈打了一道缝。哥三个顾不了许多,抢起铁锹一下又下来劈在棺木上,一时间木屑横飞。
而此时,棺材里的响动也越来越剧烈,我父亲看准棺材的缝隙,直接一锹就戳了进去,用力一扳,那棺木“喀”一声,一整块就这样被剜了下来。
这棺木被剜下来不要紧,一大团绿油油的东西就瞬间涌了出来。
定睛一看,那东西居然是葱心绿的小蛇。
那些小蛇满满当当装了一棺材,棺板一经打开,就争先恐怕地涌了出来,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和不知名的黏液。
冯大帅一看,当下就吐了出来,段大帅也不怎么样,只是强忍住没有吐。
只见那些小蛇蠕动着从棺材里爬出来,四散而去,而那棺材里边,早就空空如也。
一见这情况,我父亲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段大帅一脸吃惊地问道:“大哥,这是什么情况,老村长的尸体怎么会不见了?”
我父亲没有说话,把铁铲放在一边,围着那坟地来回来转了好几个圈,说道:“难民老村长阴魂不散,原来如此。”
段大帅一听,忙问道:“大哥,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父亲说道:“老村长此来,并非为了复仇,而是他的坟穴被邪物所占,想来是想让咱们帮忙。只是人鬼殊途,话语不通,便在半夜阴气较重的时候找到了八字不硬的小冯,带我们一起来坟地,想以此明白他的处境。”
段大帅傻了:“真的假的?”
我父亲说道:“想来应该是这样。”
段大帅问接下来怎么亲,我父亲说道:“再找一块地,把老村长重新安葬。”
段大帅傻了眼:“大哥,老村长的尸体都没了,怎么安葬。”
我父亲沉吟半晌说道:“我学过一种下葬方法,用那个姑且一试。”
我父亲所说的那种方法,便是衣冠下葬,不过对于那种下葬方式,我父亲也是一知半解,不过好在过程中并没有出什么岔子。
从那之后,老村长就没再来过,冯大帅也没有再梦游过。
事情告一段落,我父亲和冯、段三人就想着继续进入墓地的事。我父亲说:“老村长死的时候,虽然是被你们杀死,但是后来又有人将他毁尸示众,这个人是谁,我们现在没有办法也没有时间去查,这样的话,咱们下墓一定要小心,可能有人伺机在侧。”
两个人听了这话,点了点头。
段大帅拍了拍腰里的枪,说道:“咱们有家伙,放心吧大哥。”
三人准备了黑驴蹄子、半生的糯米,朱砂黄符香烛纸钱等等所用之物,带了个长明灯当夜就去了老坟场。
其时,那盗道已然挖到了墓门,但是打开墓门就是呈现在三人眼前的第一个难关。
古来墓门内部都有断龙石,何为断龙石?就是将尸体运入墓室之后,由墓道出来,至墓门时,在门后放一块巨石,斜靠在门上。此石的尺寸经过精心计算,当墓门从外关闭时,那断龙石顺着墓门慢慢滑下,直至墓门关死,那石头落地,将门从内顶在那里。
因此说来,这样一来,用外力再想把门打开,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后世有盗墓者,知道那墓门是整个墓室中最为难开的一环,因此都是从琼顶直接进入,从而绕过断龙石。但是那样的话还有一个风险,那就是在墓室修建时,风水大师早就料想到这一点,将琼顶之上灌入火油石砂,一经外力打开,火油见火即燃,将整个墓藏付之一炬。
或者是沙石陡泄,将墓室和盗墓者一起埋入其中。
因此,说到头,最为费力的一环就是最为安全的,多费把子力气,求一个出入平安,我父亲为什么在屡次入墓的行动中都可以全身而退,全是因为他把所有的细节全都考虑周全。
陵墓的墓门是进入墓道的第一道关卡,整个墓门全是由一整块大石雕成,厚重无比,强行开启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一般由墓道进入,他们都是用炸药炸开墓门。
在墓门之前,两只守护在那里的启明兽张牙舞抓,面目狰狞。
在墓门之左侧,立着一个一人多高的碑。那碑上只见了一行字:“入墓者死。”
段大帅看了一眼,哼一声说道:“全是吓唬人的东西。”
说着来到墓门处,将包里的炸药拿了出来,找好了位置放置下去。
我父亲摇了摇头,说道:“炸药声音太大了,惊动了这里的村民,咱们都好不了。我看这次用不成炸药了。”
段大帅疑惑道:“不用炸药,这墓门怎么打开?”
我父亲说道:“从琼顶走更是危险,这种大墓,防盗之术自是最为完善,琼顶之上定是安放了火龙琉油。我们自这里在墓门和琼顶的连接入打一个洞,整个墓室,那里最为薄弱。”
段大帅这才把炸药收起来,说道:“这墓这么大,估计不只一道墓门,这也太费劲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还是走上前去,抓起铲子奋力挖了起来。
果然如我父亲所说,这琼顶与墓门的连接处最为薄弱,虽然有石块及石灰土混合物填充,挖起来坚硬无比,但是比起石头还是松软不少。
三个人轮番上阵,不一时,把那容一人进入的盗洞就打好了。我父亲点了长明灯,顺了跟绳子进去,而后拉出来一看,灯已然熄灭了,当下向两人说道:“咱们在这里先吃点东西,过一会儿再进去,现在里边阴气太重,进去会出人命。”
说到这儿,三个人便围坐在一起吃起了干粮。
没吃多一会儿,冯大帅警觉地一挺身,脸色一变说道:“大哥,你听到什么声音了么?”
我父亲和段大帅听了这话,一下也不敢吱声,静静地听着,却听不到什么其他异响。
段大帅一巴掌拍在冯大帅的脑袋上,说道:“赶紧吃你的东西,一天神神叨叨的,想吓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