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君娴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撇了撇眉,却并未开口呵斥,依旧快步走着。
末了,停在了凌玄宫前,丝竹之声从殿里传出来,凌君娴有些恍神,直到司礼监高喊:“云月公主到——!”
定了定神,面上一片冷清,抬脚踏进大殿。
席中众人看着缓缓走进来的凌君娴,目光中满是惊艳。
凌君娴信步踏入大殿,肌肤胜雪,美颜如画,额间贴着精致的花钿,发间几只珠花点缀,满脸漠然,一派沁雅高贵。
一时间大殿之内静谧无声,直愣愣的盯着凌君娴,直到她走到大殿正中众人才恍然起身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凌君娴半蹲着,声音带着淡淡的喑哑,似乎有些哽咽。
姜枫微微惊讶,转头看了眼龙椅上的凌威,却见凌威也惊讶地瞧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快些起来吧,到母后这儿来。”
“母后,儿臣坐晏良哥哥身边便可。”抬首嫣然一笑,惹得大殿之中的男子又是一阵呆愣。
凌君娴抬眼撞进晏良的眼中,一如既往地毫无波动,但她此时偏生在其中看出了些别的意味。
晏良原本盯着凌君娴的眼神有些沉迷,却在触及到她的眼神后,眼神微变,清醒过来,忙别开眼。
姜枫满意地看着凌君娴,直到凌君娴坐在了她身边,才开口道:“众位公子起身吧,不必如此拘束。”
虽然皇后说了不必拘束,可这大殿之中没有真的敢不拘束。
众公子道:“谢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可还未说正事儿呢,云月公主这番来得倒是正巧了。”说话的女子是蓉妃,娇艳美貌,除了皇后姜枫,唯一一位允许参加宴席的妃子。
“今儿个是大事儿,母后特许本宫来瞧瞧。”凌君娴对她莞尔一笑道。
“皇后娘娘到真是个好娘亲。”蓉妃笑得更欢了。
凌君娴笑笑,并不放在心上。
姜枫看了她一眼冷声道:“趁着今日皇上也在,本宫便直说了罢,前儿个皇上与本宫商议后,公主的驸马便是……”
“晏良。”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姜枫的话。
众人惊讶地抬头看着说话的人。
凌君娴静静的坐在晏良身边,眼角眉梢皆是一股说不出的淡漠,殿内烛光照着她,面上看着一片柔和,可她的眼底却冰冷无比。
“筝儿?”姜枫疑惑的看着凌君娴,秀气的眉毛微微上扬。
凌君娴冲她一笑,说道“母后,筝儿觉得无人能比过晏良哥哥。”
席中之人皆诧异地看向凌威右下方的男子,晏良蓦地抬首望向凌君娴,眼中满是惊喜,少了几分冰冷淡然,多了几丝生气。
虽一袭白衣脱俗,生得一副雌雄莫辨,眉似远山之黛,唇若花瓣之艳,双眸中潋滟的神色犹如揽尽浩瀚星辰。
宫中之人多少要笑笑的,不然得罪人多了,在这宫中便是寸步难行,可他偏生不爱笑。前世他总跟在凌君娴身后,凌君娴却也未见他笑过几次,即便笑了,也总带着一股子阴冷。
察觉到晏良的视线,凌君娴对他轻轻一笑。
是啊,无人能比得过这个为了自己甘愿放下尊严下跪的男子。
这个永远都是一副冷漠脸,文才武艺皆是顶顶之人,父皇母后待他也从来都是礼让,心甘情愿地跟着自己,从不掺和皇室斗争,可却因自己踏进这混乱不堪的阴暗之中。
亲眼看见他还活着,心中愧疚却更盛。
临近死亡时,脑海中全是这个冰冷如月的男子。
“云月公主此举怕是不妥!”一男子站起身,凛然道。
凌君娴看向他,掩在袖下的双手死死捏紧,遏止着快要跳脱出来的恨意。
众公子又诧异的转头看向他,皆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这男子便是奕国质子安河王。身姿修长,着一袭金丝勾边墨色玄服,容貌上等,虽到墨国做了三年质子,气势却不带丝毫懦弱。
席中王孙公子竖着耳朵咬着酒杯仔细听着,这云月公主心悦这奕国质子,早已是云月公主内定的帝婿,得了公主的喜,便有了回国的机会,如今突然出了这变故,也怪不得他耐不住性子。
晏良不善地看向他,眼中满是阴鸷,拿着酒杯的手骤然捏紧。
发觉晏良的不对,凌君娴微微一愣,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口,自己的恨意却似乎藏不住爆发出来,看着宇危独的眼中满是阴狠。
宇危独看见她目光中的厉色,打了个冷颤。
姜枫只察觉她出神,心中有些不满,却并未说什么,轻声喊到:“娴儿……”
被她这一叫,凌君娴赶紧回神,对着姜枫笑笑,示意她安心。也干脆不再看宇危独,坐下身,道:“安河王莫不成还想干预本宫的婚事?”
宇危独见她如此,心中颇为不安,今日的凌君娴让他一点也猜不透,以凌君娴的性子,认定了他,怎会轻易改变?突然想起前几日凌君娴因着他身边的婢女生气,许是还在置气罢了。
宇危独想着,面上更加深情一片。
“小王不敢,只是……这晏良公子尚不知其身份不说,再如何也不过是个侍卫。身份低微,怎得配得上公主?”
晏良依旧冷着脸,似乎丝毫没有受到那些话的影响,端着酒杯的手却微微缩紧。
凌君娴看了看身旁伺候姜枫的婢女,碧灵识趣地上前添酒。
“安河王,晏良之位,在你之上!”凌君娴有条不紊地说着。
宇危独咬牙,他何尝不知,晏良身份不明却能坐在凌威右下方,而他作为质子只能同一般王公贵族坐在一起,还如此靠后!
凌君娴转头看向晏良,眼中似有一泉汪潭泛起点点波澜。
晏良一愣,在凌君娴转头的一瞬便收了眼中的阴鸷,眼中似是什么都没有,又似有着满眼欢喜。
“云月公主,难道与小王的誓言便不作数了?”宇危独看见二人的互动,额上青筋骤起。
大庭广众之下便与他人眉目传情,简直是不知羞耻!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这事儿不是他们能够掺和的,何况顶上两位都未开口,怎轮得到他们评头论足。只敢在心中对云月公主的行为唏嘘不已。
宇危独紧盯着凌君娴,杀意在眼中一闪而逝。
晏良手中的酒杯“碰!”地一声,碎了,半阖的双眼中阴沉一片。
凌君娴眨眨眼,紧拎着眉头看了眼他被碎片扎伤的手。
注意到她的目光,缓了缓神色,将手放回桌下。暗红色的桌面上残留了点点血渍。
这一幕却只有凌君娴一人看见。
收回视线,仍旧紧拎着眉头,不悦地说道:“安河王还是别毁了本宫的名声得好!墨国虽不能比过大雁国,但也是其余四国之首。吾乃墨国公主,何须下嫁!”
“娴儿当真如此……”宇危独面色变了几番后,见她竟真要与自己撇开关系,连忙装作一副深情被背叛而痛苦不堪的模样。
未等众人唏嘘,一直未开口的凌威突然呵道:“安河王!”
“朕的云月公主的名讳只得帝婿可叫!”凌威不咸不淡的说着,半瞌着眼看向宇危独。
宇危独只感到一阵淡淡的压迫感袭来,虽不强烈,却让他一阵心惊。毕竟奕国如今依附着墨国,直呼大国公主闺名确实是犯了忌讳。
即便他不是质子,也不得这番放肆。
宇危独缓缓弯下腰,声音平稳如常:“小王失礼,还望墨皇海涵。”
宇危独等了半晌也未听见凌威开口让他起身,一时间大殿之中静谧无声。众人心中倒也明白通透得很,只能端正地坐着,装作看不见,听不着。
“安河王请起,毕竟,远来是客。”姜枫淡笑着出声,刻意将‘客‘字咬得重些。
宇危独自然听出了姜枫的弦外之音,袖下双手捏得死紧,面上却笑淡然:“多谢皇后娘娘。”
姜枫不再看他,转头问晏良:“公子良,你可愿娶云月?”
晏良一愣,放在膝上的微微曲起,撇着眉,神情似是不愿。
姜枫和凌威对视一眼,凌威对她摇摇头。姜枫领会,暗叹了一口气。
还未待她开口,便听见晏良低沉的声音响起,一字一句,如宣誓般郑重:“晏良,愿意!”
一声愿意,一世不离!
凌君娴明白其中的郑重之意,突然就有些后悔了,她该放了他的……他不适合这样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皇宫,悠闲自在的江湖生活,才该是他的。
孟青青说的对,自己总是连累别人。
因着晏良同意了,凌君娴的终生大事也定了下来。皇后姜枫怕她再出什么幺蛾子,便立马与凌威决定待凌君娴及笄便成婚!
各大世家公子自是没意见,毕竟谁也不想娶了凌君娴这个娇纵的公主。倒是宇危独似是暗自咬碎了银牙一般。
凌君娴看着宇危独阴沉的脸色,冷笑不已。
一转头,突然发现晏良的眼光竟一直黏在她身上!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窘迫地灌了几杯酒后借着醉酒率先离了席,她实在受不了晏良太过炙热的眼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