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本来想说的原因到了嘴边就变成了:“无事,只是觉得留竹茹一个大宫女就好。多了不合规制,别人也会说闲话的。”
说完她暗暗打量姜枫的神色,发现姜枫明显的松了口气,于是凌君娴的疑惑又多了几分。
“你是墨国唯一的公主,多用个宫女也没什么不对,这事就别再提了。”
“那既然母后这么说了,我也没什么担心的了,母后好好养病,儿臣回宫了。”
凌君娴隐隐的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只得告退回宫。
“去吧去吧。”
姜枫压抑着自己的不耐,挥了挥手,看着凌君娴走出了宫门,又躺回了榻上,长舒了一口气。把银霜唤到跟前,耳语:“去告诉芜衣,最近安分点。”
“是。”银霜得了命令,就走出了长春宫。
次日一早,凌君娴就带着竹茹坐上了去护国寺的马车,在马车里晃晃悠悠了三个时辰,才到了护国寺。
护国寺主持早就带着寺中众人在寺门口等候。
凌君娴刚下了马车,护国寺的主持便迎了上来,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公主驾到,贫僧有失远迎啊!”
“方丈无需多礼,是本宫叨扰了。”
话音刚落,竹茹就适时的递上一个盒子。
“一点香油钱,还忘方丈笑纳。”
方丈面色如常的接过盒子,对凌君娴谢道:“公主有心了。”
凌君娴也点点头,二人就一同走进了护国寺。
方丈将凌君娴一行人领到厢房就告退了。
凌君娴见竹茹差不多将东西收拾妥当了,也让她出去休息了,自己一个人坐在窗边品茶。
可这悠闲的气氛被忽然推门而入的宇危独打破了。
“娴儿!”宇危独快步走到凌君娴面前,抓住了她的手。“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么?还是你移情别恋了?为什么你选了晏良?”
宇危独好似一个被抛弃了的怨妇,一连串的发问。
凌君娴厌恶的甩开他的手。
“安河王慎言!本宫已经订婚了,还请安河王不要胡说八道。”凌君娴冷冷的说,言语中有种能把人冻住的冷。
“呵,订婚?当初你追着我屁股后跑的时候,怎么没这样说?”他拧着眉语气有些不耐,可又想起了什么,语气便又温柔了起来“是不是晏良逼迫你的?娴儿你跟我说,我必定……”
“够了。”凌君娴冷声打断他的话“本宫选择晏良只是遵从本心罢了,安河王不要过多猜测。”
“南宫将军!”凌君娴大声向外喊到。
“末将在。”南宫木站在门口应道。
“将安河王请出去,本宫可没有邀请他来做客!”凌君娴不客气的说。
“是!安河王请吧!”
南宫木虽然说着请字,可不论眼神还是语气都流露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宇危独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了。
“不劳公主和将军了,在下告退!”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句话,扬长而去。
南宫木见状,朝凌君娴行了个礼,也退下了。
虽然舟车劳顿了一天,但可能是因为晏良的缘故,凌君娴心里甜蜜的很,倒是也不觉得疲累。
她推开房门,视线在院子里简单打量了一圈,没看到竹茹惯常忙碌的身影。心想这小丫头又不知跑到哪里偷懒去了,抿唇一笑,便披了件孔雀大氅一个人走出了院子。
凌君娴不是第一次来报国寺了,她想着这季节赏梅倒是不错,便沿着熟悉的小路往后山梅园走去。
雪后寺里的景致倒是不错,檐角树梢都积着厚厚一层雪,衬得那迎客松更加苍翠欲滴。风一吹过,檐角的铃铛也碰撞出悦耳的铃声。
凌君娴还没走近,就听见一阵银铃般的少女娇笑声从梅园里传来。
她皱了皱眉,觉得这笑声有些熟悉,还没想起是谁,就听到那少女清脆的声音甜甜的喊她:“若宁!”
凌君娴还没回过神来,一个披着暗红色兜帽大氅的少女就走到了她的面前,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惊喜。
少女毫不生分地挽上她的手臂,语气里是一点也不掩饰的开心:“若宁,你也来护国寺祈福呀?真巧,我和母亲也来还愿。”
凌君娴看着面前这个一派天真单纯可爱的孟青青,眼前却不可避免的出现了那个助纣为虐对她下了狠手的恶毒女子,身体的本能反应让她一下子甩开了孟青青的手。
孟青青突然遭到好友的这种对待,一时间愣在了原地,满是不解的望着凌君娴。
可凌君娴并没有理会她,二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尴尬了起来。
“臣妇给公主请安。”
还好孟夫人的请安解除了这种尴尬。
“孟夫人不必多礼。”
凌君娴伸出手虚扶了孟夫人一把。
虽然对孟青青做不到如同往日一般亲近,可孟丞相毕竟是墨国的肱股之臣,对臣下的家人,凌君娴一向是以礼相待。
“是小女无礼,扰了公主赏梅,还请公主恕罪。”
孟夫人年逾三十才得了孟青青这一个女儿,称得上爱如珍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不然也不能将女儿教养的如此单纯。
因而此时也孟夫人顾不得什么身段脸面,生怕女儿触怒了公主还不自知,赶紧替女儿赔罪。
“无事,夫人多虑了。”
孟青青的脸让凌君娴很自然的就想起了那段生不如死的痛苦回忆,被切去手指挖去眼睛的痛好像又在她身上重演了一遍。
一瞬间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也没心情再和孟青青母女废话,一个人往梅园深处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她才从那段充满了屈辱和痛苦的回忆里走出来,她叹了口气,敲了敲走得有些酸痛的小腿。
正好面前有张石桌,她径直走过去,坐了下来。嗅着梅香,凌君娴的心情倒是平静了不少。
上一辈子的仇一定要报,要护住的人这辈子要让他们过得好。
她盯着树梢朵朵绽放的梅花,思绪却不知道飘向了何处。
前世母后的神秘失踪,孟青青的反常行为,晏良的惨死以及今世母后的诡异态度这些错综复杂仿佛另有玄机的事情们,在她的脑海里乱作一团。
“公主倒是好兴致。”
宇危独看着坐在石桌旁好似悠闲赏梅的女子,忍不住开口嘲讽道。
“不知安河王有何贵干?”
凌君娴连眼皮都没抬,也学着他阴阳怪气的语气说道。
“你!”宇危独被她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一激,气的不知该说什么。
“安河王,明人不说暗话,你无非就是想把我当做你回国的跳板而已。”凌君娴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仰着头对上了宇危独有些慌乱的眼。
她轻笑一声。
“你想回国,我可以帮你。”
凌君娴看着宇危独有些动摇的神色,又加了一记猛料。
“你总不想留下个靠取悦女人才能回国的名声吧!”
“说出你的条件。”宇危独也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强忍着被说中心事的窘迫,也对上了凌君娴的视线。
“没有条件。”
前世的经历是凌君娴挥之不去的梦魇,她不可能再让宇危独像前世一般在墨国生活的如此惬意。他想回国,那她就让他回,他那几个兄弟也不是善茬,能坐山观虎斗,又何乐不为呢?
宇危独不心动是不可能的,谁愿意在别国做个质子呢?这么多年他忍受着那些轻视的目光,以及背后议论他时鄙夷的语气。
同样都是龙子凤孙,为什么他的兄长们可以享受一切,而他就活该寄人篱下受人轻视么?
他想回国同他们一争高下,看看到底谁才配得上那个王座,可又担心这么多年不在父王膝下,早已失了圣心。一个非嫡非长又不得宠的皇子,又凭什么在那个吃人的皇宫里活下去呢?
所以他必须得到眼前这个女人,有了这个女人他才能拥有墨国的支持,才有资本同他的兄长一较高下。
他不能让凌君娴觉察到他的这层心思,不然一切就白费了。因此他换上了一副惊喜的表情,可眼底却没一丝波澜。
“那危独就在此谢过公主了!”他朝凌君娴做了个揖,作势就要离开。
“不打扰公主赏梅,危独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
凌君娴应了一声,看着宇危独离开的背影皱了皱眉,也没细想,看了看天色,也起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宇危独走进自己的房间,负手站在窗前,心里冒出了一个下作的想法。这想法冒出来的一刹那,他也有些唾弃自己,可最终还是放弃了心里那点良知。
拿到手的东西才是自己的,做个不择手段的拥有一切的人总比做个一无所有的善人要好。
最终还是把正在院子里扫雪的小厮唤到跟前,小声说道:“下山搞点那种药回来,要好用的。”
这小厮跟了他七八年,对他的话马上就心领神会,应承了一声便下了山。
宇危独想,要是生米煮成熟饭了,那她就没得选了。
想到这他愈发觉得自己做了个正确的决定,于是心情颇好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小口的啜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