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巨大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压向自己,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了,眼前一黑,后退了几步,福海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嘴里喃喃的重复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眼里的凄楚让人看了心痛。
“少爷,少爷,小少爷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福海第一次见夏熵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
强烈的悲痛总能让人的理智倒塌,原本隐藏着的不为人知的情感,现在都纷涌而上,所有的意志全都土崩瓦解,在这种濒临死亡的状况下,原始的最真挚的情感在叫嚣着,挣扎着涌现,就在那一刻,听到她坠崖的那一刻,所有隐匿的不敢面对情感全都无情的暴露在他的心前,他恍然间大彻大悟,什么师徒,什么父女全是他自欺欺人的借口!他对她的原来竟是刻骨铭心的爱!
找到她,他现在大脑一片混乱,只有这是他现在唯一清晰的的思路。
夏熵慢慢抬起头,浅至透明的瞳孔中,一丝骇然的森寒缓缓凝聚,“调骑兵营,搜山!”他又转头看向花错,语气森冷,“如果瑾儿有什么闪失,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没有人——保得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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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年迷迷糊糊中仿佛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好像是师傅又好像不是,他想睁开眼睛可眼皮仿佛有千斤重,用力的睁开,一道刺眼的阳光射来,她又迅速的闭上了眼睛。
“公子,公子你醒了。”
是女子的声音,瑾年依稀记得自己是坠崖了,这会应该已经死了呀,这声音不会是阴曹地府小鬼的声音吧。
再一次睁开眼睛,一个年轻女子的容颜映入了眼帘,是女鬼,还是个漂亮的女鬼,这阎王爷还真是会分配啊,可是她要辜负他的一番美意了,因为她也是女子,想到这嘴角弯成一个美丽的弧度,冲女子温柔一笑。
琉璃痴痴的看着,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男人,笑起来比女子还要美,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从悬崖上掉下来的人,昨日她和寨子里的人上山采药,远远的看到挂在树上的一个东西,走近一看居然是一个人,当时他已经昏了过去,于是就把他带回了寨子中。
“起来喝点水,你已经昏迷了一夜了。”
瑾年有些吃惊,这到了阴曹地府竟然还有人端茶倒水,这阎王爷也太客气了吧,虽然已经死了,但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谢谢姐姐,以后同为鬼友,还望姐姐多多照顾。”瑾年笑的一脸灿烂,露出白白细细的小米牙。
“噗嗤”琉璃听到瑾年的话笑出声来,“你在胡说些什么呀,我们可是人呢。”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能是人啊?姐姐就别懵我了。”
琉璃哭笑不得,真没有见过还有人想让自己死的呢,站起来指着地上自己的人影道:“你看我的影子,你是坠崖了但是没有摔死,是被我救了,你是如假包换的人!”
瑾年急忙坐起来,只感觉头痛的厉害,强忍着头痛看看自己的衣服,还好,虽然破了点但还是自己原来的那件,这说明自己的身份还是安全的,环视着屋子,很简单也很整洁,身边的这位姑娘淡眉细眼的,声音也那么温柔,应该不是恶人,这时,瑾年才刚刚回过神来,自己没有坠崖身亡而是被救下了。
师傅,想到这她的心钝钝的痛,他应该回来了吧,不见了自己他肯定很着急吧,瑾年垂下了眼睑,遮住了眼睛里暗流的哀伤。
琉璃看瑾年知道自己还活着,竟然神情沮丧,真真是奇怪怎么会有这种人,居然想寻死。
“姐姐,这里是什么地方啊,离上京远吗?”瑾年顺势就要下床。
“唉,你还不能下床,我给你检查了,虽然你没有伤到筋骨,但是从那么高的地方坠下来,也是要休息一阵子的。”琉璃及时制止了瑾年的动作。
瑾年头依然痛的厉害,昏昏沉沉的,才想到还没有向救命恩人致谢,“在下夏瑾,多谢姑娘相救。”
“夏公子客气了,既然公子已醒,琉璃就不打扰公子休息了,寨子里虽然简陋但是是疗养的好去处,公子且放宽心的住着,待到好利索了再走不迟,午膳我吩咐人送过来。”说完欲起身离开。
“姑娘留步,在下想知道,这里离上京有多远?”
“公子是上京人氏?”琉璃眼神奇怪的看着瑾年,仿佛在探究什么。
“嗯,算是吧,只是在上京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她能算得上京人吗?她只是个没有家的孤儿罢了。
“这里就属于上京地介,如果公子说的是上京城的话,那就有些距离了,要翻过两座山才能到,对了,公子何故坠下这山崖啊?”
琉璃觉得这个神情恍惚的俊美公子,全身散发着贵气,又神情黯然的让人伤神,他给人的感觉是不快乐的。
“此事,说来话长,不管怎样还是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日后如有机会在下定泉涌相报。”
“公子客气了,琉璃就不打扰公子休息了。”
“恕不远送。”
琉璃打开房门,转过身关门之时,深深的看了一眼坐在床上发呆的瑾年,阳光穿过窗子柔和的洒落在他身上,略有散乱的头发几缕发丝散在前额,衬着阳光照射中的侧脸可以说是绝美,琉璃瞬间有种错觉,眼前的人仿佛是一位忧伤的倾城女子。
“妹妹,他醒了吗?”
“有我的神针在,他想不醒都难,走吧哥,我还要去采药呢。”说话间琉璃露出得意之色,她的神针可是举世无双的。
“你先走,我随后,随后哈哈。”琉光神色有些惊慌的答道,好像有什么怕被被人发现似得。
琉璃转过头定定的看着她,一种不祥的预感生出,“哥,你可不要再犯老毛病啊,仔细爹爹打断你的腿,还有告诉你,这位非富即贵,倘若你捅了篓子,可是要全寨子的人都为你陪葬吗?”
“知道了,知道了,你比爹还要聒噪,我几时那样想了。那次爹的那顿毒打到现在自己的腿还疼呢。”
“知道就好,走吧。”说完看了哥哥一眼,眼里有一丝担忧,那位公子也有点太过俊美了。
夏熵没有回府,就在山上守了一晚,守住下山的唯一一条小路,只要有人下山他第一眼就能看到,他瞪着眼睛守了一夜怕一眨眼会错过下山的瑾年,他不相信瑾年就这样消失了,半月前她还在自己面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自己不过走了半月,怎么一回来她就坠崖消失了呢?倘若花错说的是真话,那么以瑾儿的身手应该可以对付,可是为什么到现在还是音讯全无呢?这种等待像刀子一样凌迟着他的心,他的信心和耐心都快被消磨殆尽了,他要亲自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大将军,四周都搜遍了,没有发现任何痕迹,”骑兵营都尉报告着,抬眼看了看,犹豫着说,“大将军,都已经一天一夜了,还是放弃吧,苏校尉可能,已经……”
“住口!她不会有事的,也许就在我们遗漏的某个角落里,你乏了,下去吧。”夏熵声音冰冷,透着极度的烦躁。
他走到悬崖边,四周的山壁像猛兽一样张着血盆大口,狰狞恐怖,秋风吹起他的衣袍,一阵阵寒意向他袭来,她一个人在这漆黑冷寂的崖底,承受着恐怖、寒冷和孤独……
夏熵觉得有一只手伸到了他的胸膛间,生生的把他的心脏撕裂。
他如是珍宝日日呵护恨不得捧在掌心的孩子,就这样……从这里消失,永远消失?
他痛楚的闭上眼睛,心痛的弯下腰,他觉得自己几欲跌倒,连忙用手中的剑支撑住身体,无声的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晕湿了地面……
“大将军,你要挺住啊,我们知道你难过,可是……”兵营都尉扶住夏熵担忧的说道,他们的大将军,七尺男儿竟然像孩子一般无助的流泪,那种悲伤撼动着所有人的心,所有的安慰都是多余。
夏熵慢慢的直起身子,脸孔像被雨水冲刷了多少年的岩石,是一种饱经沧桑的无力的灰白。
他踉踉跄跄的走到悬崖边,那是瑾年跌落的地方,回头看了一眼,声音依旧是淡淡的,“不管是死是活,我知道,她都在等我……”
好像知道要发生什么,骑兵都尉刚反应过来,急忙一把拉住他,“大将军,不能啊,为了苏校尉你也要保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