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他还知道了,她一共有三个儿子,他是她的第一个孩子,是她最尴尬的孩子,也是她最难舍的孩子。是他让她生平第一次成为了母亲。所以,当时商量要把他送人的时候,她哭了半个月,眼睛哭肿,甚至于死的决心都有,他那段时间连班都不敢上,天天受着她,慢慢疏导她,她才有了理智,为了肖建成的尊严,她不得不放手,同意把孩子送给他们的好朋友。为了这件事,她在月子里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身子也因为没有休息好,落下了很多病。
紫桀很想知道自己的生父到底是谁。肖建成把他叫到了卫生间去,两人关于这个问题,再次进行了一段严肃的谈话。
从卫生间出来,紫桀再也没有了开始的平静。他像一头发疯的狮子,什么话也没有留下,直接冲出了医院。
那一晚,他再次无眠。
他骑着小强的摩托车,疯狂地穿梭于大街小巷,在那些几乎无人的街道上,他把速度加到极限,再极限,他觉得他的出生就像一个笑话,他的人生就是一初悲剧,再多的剧情都只会在结尾给观众留下一个惆怅,一个叹息。与其如此,不如就此了断!来到世间是一个意外,离开也必不会让人意外。
就像那位他心中的圣佛,那位天上人间总能洒脱飘然的六世达赖仓央嘉措。
自从接触到仓央嘉措,紫桀就喜欢上了他的那些诗词,也喜欢上这位悲剧的活佛。
仓央嘉措不想当活佛,却被人硬是摁在那个座位上,成为雪域最高的尊者,可是,他的聪慧高品的佛性却没有让他拥有真正的权利。他想成为凡人,自由的爱,却不能随心而爱,他无法摆脱那身象征圣人的光环。自由!一个人性最简单的追求,成了他一辈子都没能实现的追求,直至和青海湖融为一体。
紫桀深深地吸了口气,念出仓央嘉措那句有名的诗句……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在那一刻,这位纯净的不染一点尘埃的少年,突然沉浸在那恢宏的历史画卷中,他突然洒脱不羁地大笑,哈哈!多么气势的王!多么洒脱的情郎!他的摩托车向着一片寂寥的阴森山道驰去。
那晚上,肖建成考虑了很久,最后决定告诉紫桀他的身世。他对他内心有愧。
紫桀现今的情况,他托人了解了个大概。紫桀青春的污点,可以说他和郗颦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青春时节的恩恩怨怨,是上代人之间的事,本不该造成一个孩子人生的缺损。
至于他的生父,他本不想告诉他,必定那是一个很龌龊的男人,紫桀会觉得是耻辱,可是,又想到那必定是他的权利。没有想到,紫桀对于答案,会反应这样大,超出了他的想象。
当紫桀冲出医院,他赶紧联系了小强。小强二话不说,借了兄弟伙的摩托就去找寻,马慊熙虽然很排挤紫桀,但是,在此时此刻,也没有再考虑个人恩怨,要和小强一起去。肖婷婷和可韵自然也没有例外。
因为白天下过暴风雨,很多的街道都还有带着泥沙的雨水流淌,摩托车经过,碾起两片水潮,有些地方,积水没过了摩托车的车轮厚度。还有一些被狂风吹断的树枝,横七竖八地拦在路边,一些环卫工人,赶夜在努力清理。
肖婷婷坐在小强的摩托车上,嘟起个小嘴。非常不乐意的样子。
“婷婷,你把我的腰抱好了,我要加速了。”小强在倒视镜里,看着肖婷婷大声地说。
肖婷婷紧了紧手,嘴巴还是嘟着的。
马慊熙驾着车,很神气地对肖婷婷眨了一眼,气得婷婷把脸转开,不想理他。她知道婷婷想坐他的车,今天,婷婷从小强家里回去,看见院墙里这辆豪华赛摩,就惊喜地,摸了又摸。刚才,一出门,没等她先爬上那辆车,马慊熙就用命令的口吻,把温可韵叫到了后座。本来,她看见温可韵不愿意的,怎奈何这个马慊熙的盛气。可韵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她杠上,就依顺了他。气得肖婷婷,直瞪马慊熙,马慊熙自然知道她的那个小心思。没有安慰她一句,却老是逗趣她。
温可韵第一次坐摩托,不知道手往哪里放,就把身体往后,前面现出了后座的钢架,她就用手抓住了那两根杠子。马慊熙直接把她的双手拿到他的腰上。“小姐,坐摩托车,是必须抱住驾驶者的腰。而且我这个是赛摩!待会儿怕把你飞出去。”
温可韵从那动作中感觉到他一贯的不容置辩。心里虽说有些忐忑,但是,没有反抗。
他们骑着车,在小强的带领下,找了很多游戏室,酒吧,舞厅等那些能让人过夜的地方。可是,根本没有。肖爸只说了,要他们务必在今晚找到紫桀,可是,他们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猜测紫桀那边肯定出了状况。
再一次从一家游戏厅失望的出来,迎着夜风,可韵心里有些怅然。她觉得自己很失败,既然是紫桀的女朋友,却对他了解的这么少。也缺少对他的关心,忽略了他可能存在的心结。
马慊熙一路话不多,但是,一直有些留意可韵的神色。对于紫桀的失踪,看她也一筹莫展的时候,眉眼中时不时得挑动着嘲谑。
已经是凌晨四点。他们依旧无法寻得紫桀的影踪。
小强想到刚才肖爸找到他时的神色,想到紫桀和他说过的一些事。他的神情越来越凝重,他骑上摩托,准备踩火,但是停止了动作。突然望向温可韵:“可韵,你应该听紫桀和你说起过他现今的一个决定?”八壹中文網
可韵思索着,默默地点了点头。
“但是,他一直没有去实现,是他还有一个心愿没有完成。”小强说。
他的话吸引住了其他三个人。尤其是温可韵,她心乱如麻。紫桀说过他要去自首,把以前犯过的罪,做一个了结。这件事她当然知道,可是,她并不知道他还有其他的心事啊。
“走吧,跟我走!”小强说完这句话,就轰响了车子的油门。
小强把车起码开到了一百码,像一只嗅到目标的猎犬,向着一座寂寥的山岭驶去。
马慊熙紧跟其后,却一直和他保持着距离。
一百码的速度,对于马慊熙的这辆车来说,其实简直是大材小用,温可韵不懂为什么他没有开的更快些赶上小强。但是,她觉得这样的速度让她已经有些惊怕。
她的眼睛几乎不敢看身侧的景致,双手本能地抱紧了他,因为害怕,她觉得脑子如同缺氧一样,有些晕眩。她的惊怕让车速再次慢了下来。这样,她的头脑稍稍有一些清醒了,飞扬的长发,在头上飞舞。白色的小洋裙,也在飞舞。在那黑暗的夜色中,犹如一只小白兔,跳跃在山间密林。
前面传来时有时无的欢呼声,她知道是婷婷的声音,以前,小强载着她从来不敢太快,今天,事出有因,她在这样的环境中,感觉到有种在风中飞翔的感觉,以她的性格能不欢呼吗?
突然,传来马慊熙的声音:“小姐!你这个女朋友好失败哦,连自己的男朋友都好不关心。”那声音不大,但是,坐在他身后的她,足够听见。她没理他。
他嘿嘿得笑了两声。又说道:“如果是我失踪了,你会担心我吗?”
她还是没有理他,他似乎也没有一定要追求他的回答,继续又说:“你其实根本就不在乎他!至少不是那种对男朋友的在乎。这点,连瞎子都看得出来。小姐,麻烦做事情要顾虑周全……”
她一下松开了抱在他腰间的手,他的声音嘎然而止。
她这才继续抱住他的腰身。鼻尖尽是他的味道,凉爽的夜风中,他在冒汗,她不懂他,她也尽量克制自己什么也不想。她听到他的唏嘘声。
过了好久好久,他突然敞开嗓子喊:“温可韵你这个大傻瓜!你自己净在做一些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情。你知道吗?我这次是特意来找你的,是向你辞行的。过了今天,你可能再也没有办法看见我。你愿意永远不再和我见面吗?”
她的手抖动了一下,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喊:不要!
可是,她没有把那个声音发出来,发出的话竟然是:“谢谢你来向我辞行,我会记得你的!永远记得曾经那个骄傲自负的你!”又是这样的言不由衷。话音刚落,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哽咽了。
那时候的他和她总在交织一个又一个的言不由衷,不是他们不懂表达,是因为他们都是一个类型的人,自卑的同时就是自负。他们认为人生的真爱才开始,一辈子足够去追逐对方心扉敞开的那一天。却不知道,一回头已是沧海桑田。
“我会忘掉你!忘掉属于我们的珍贵记忆,你也愿意吗?”他的话像是气话,又像是提醒,甚至有种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