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叫做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我看着眼前这位挺帅气,也挺有范儿的小伙,联想到孙科长那个一脸淫邪的大胖子,就忍不住感到惋惜。
没等我说话,小四川就极不客气地说:“你想做啥?”
傅启明并没有因为小四川的态度而生气,还是彬彬有礼地说:“是这样的,孙科长委托我来协助两位,做好公益小学的筹建工作。”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一会儿,似乎十分享受我和小四川惊诧不已的眼神。
傅启明见我们缓过神来,才微笑着接下去说:“我听说两位有一份计划书,如果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请李飞飞小姐出来,我们一同研究一下。”
我看他还挺有诚意,就点点头说:“祝一川,你把傅先生带到套房去,顺便叫一下飞飞,我去换件衣服。”
小四川答应一声,对傅启明说:“傅先生,请吧。”
傅启明客气地点点头,又对我微笑致意,这才跟着小四川向套房走去。
我身上还套着昨晚那件睡衣,这时不能再穿了,转身回到屋里换衣服。
卫生间里,我对着镜子一照,才发现自己现在是蓬头垢面,胡子拉碴,一副落拓的样子。
再想到刚才傅启明西装革履,派头十足,心里顿时有点自卑之感。
我砸了咂嘴,摸了一把下巴上的胡子茬,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自我宽慰地想:他是城里的公务员,我只是个在山里支教的土包子,当然没法比了……
咳,我想这个干啥!
我到套房的时候,李飞飞已经穿着一套职业装,和傅启明相对而坐了。
套房的客厅里有一片会客区域,两排黑色皮座沙发,中间一张茶几,茶几上平摊着我们的计划书。
小四川泡了三杯茶就退了出去。
我进门跟他俩打了个招呼,两人都站了起来,飞飞指着我对傅启明说:“傅主任,我们这里的工作以段先生为主,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跟段先生谈。”
傅启明听了又向我伸出手,谦逊地说:“段先生,幸会。”
我伸手跟他握了握,点头说:“幸会。”然后就坐在了李飞飞的身边。
其实我们俩这次进川,并没有在工作上分出主次,我对自己的定位也一直是个普通的办事人、策划参与人而已。
不过这一路过来,李飞飞凡事都要征求我的意见,而且只要是我不同意的事,她坚决不会去做,所以不知不觉间,我的角色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决策者,特别是小四川加入之后,我更加成了这个小团队的中心。
说实话我这个人比较随遇而安,所以对这种变化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顺其自然地将思考的角度切换成了拿主意的那一个。
我们坐下之后,飞飞偷偷跟我交换了一个眼色,显然她也对傅启明的来访感到不解和惊讶。
这时,我忽然汗毛微竖,并且本能地感觉到,有种陌生的目光在注视着我。
不知道是修炼《昆仑书》的原因,还是我身上有了赵广的意志,我对一些潜在的威胁开始有了一种敏锐的感知力。
可是这个套房里绝对没有别人,也不会有人从外面进行窥视,因为我们住的招待所已经是附近最高的建筑了。
这时我眼角的余光一瞥,忽然看见傅启明的双手正摆出一个奇怪的手势——他将十根手指互相交叉,除了无名指以外全部半曲,拇指则全部缩进掌心。
我以为自己眼花了,于是假装将茶杯向前推了推说道:“请喝茶。”顺便迅速扫了一眼他的手势。
这一次我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是“归藏太卜印”!
《昆仑书》包罗万象,它对手印的记载却不多。
除了“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这基础的九字真言手印之外,就只有上三手和后五手,并没有这个归藏太卜印。
不过在最终章《望》的其中一节里,专门谈到过这个手印。
这个手印并没有任何驱退、加强或者内外形态上的功能,它只有一个作用,就是“纳气”。
当初李骥道法大成之后,就开始琢磨如何在已经接近完美的望气之术上更进一步。
他便再度潜心钻研,几乎穷尽智慧,也实在想不到更进一步的办法。
在这种情况之下,李骥忽然想到在道师地算一派有个已经失传的手印,脱胎于《归藏》,以坤位入卦,收纳“天地金水火风山木”八类所代表的“归藏生动长育止杀”八气。
那个手印就叫做“归藏太卜印”。
不过由于这个手印没有什么实际的效用,既不能拿来抵御敌人,也不能增强自我的实力,所以早就被人摒弃,以至于渐渐失传。
于是李骥想到,是否能够将这种手印吸收到望气之术中来,实际上归藏太卜印所收纳的八气已经算是包罗万象,如果将其变成望气之术,几乎可以自成体系。
而且有了手印的辅佐,直接可以将“望”的范围缩小,把这茫茫天地投影到一掌之间,可说是十分的投机取巧了。
后来李骥根据归藏的原理,从道家的浩瀚典籍的只言片语中寻找蛛丝马迹,重新推演之后,居然重新创出了“归藏太卜印”,还使用了一种类似二进制的算法,将这手印的法门具象化地记录下来。
可惜李骥在试验之后慢慢发现,这手印虽然可以让望气之术大走捷径,但是最终成就十分有限,毕竟手印之中投射的天地只是幻影,由大化小之后难免省略许多细节,只能起到“管中窥豹”的作用。
所以李骥果断停止了更深一层的钻研,将这归藏太卜印丢在了《昆仑书》中的某个角落里,不再管顾。
我在修炼《昆仑书》的时候,为了寻找速成之法,专门细读过这一节的内容,后来因为对那种类似二进制算法的法门毫无头绪,所以终究放弃了,但是归藏太卜印的所有特征细节,都被我铭记在心。
现在,这种似乎再也没人会用的手印,居然再度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眼前的这位傅启明,难道也是昆仑传人?
可是《昆仑书》只有一部,又怎么会同时出现两位传人?
不论如何,我已知道傅启明正在用一种非常规的手段窥视着我们!
而且这跟他有礼从容的形象,似乎并不相符!
我暗暗心惊的同时,也感到百思不得其解,看向傅启明的眼神也起了微妙的变化。
也许是察觉到了这种变化,傅启明敏锐地收起了手印,装作没事人一样,微笑着问:“段先生,你怎么了,似乎脸色不太好?”
李飞飞以为我体内阴煞发作了,关切地拉着我的手说:“段子哥,你怎么样?”
我连忙摆手说:“没事没事。”然后我借着递过计划书的机会,轻轻说了三个字:“天之道……”
傅启明一脸疑惑地问:“什么?”
我一愣,他会归藏太卜印,又怎么可能接不上下一句?
他见我愣在那里不回答,就又问了一遍:“段先生,你刚才说了什么,请恕我没有听清。”
我几乎可以确定了,傅启明没看过《昆仑书》,也绝不是昆仑传人!
至于他的归藏太卜印是从哪里学来的,我不知道,或许是某位昆仑前辈单独流传出去的,或许是从……
我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傅启明的手上会不会有《山经释义》的其他部分?
没等我细想下去,飞飞就着急地问我:“段子哥,你有事别硬撑着,要不去你去休息吧?”
我拍了拍她的手,向傅启明抱歉地笑了笑说:“对不起,刚才走神了,请继续吧。”
傅启明虽然心中疑惑,却没有多问,而是点点头说:“昨晚李小姐请人去‘问候’了我们孙科长,他感念在心,觉得两位的诚意是十分可敬的,所以今天就让我来向两位请教,顺便辅助两位完善这份计划,争取尽快落实项目。”
我又和飞飞对视一眼,既感好笑,又觉得不可思议。
敢情昨晚飞飞误打误撞,把孙科长两条腿给卸了,居然反而促成了这个几乎要搁浅的项目?
不过为了防止其中有诈,我俩连续盘问了傅启明十几分钟,他的回答都十分得体,也很坦诚,更没表现出任何叫人迟疑的地方。
最后傅启明给我们的项目提出了好几条很有建设性的意见,比如我们打算一开始就在受灾最严重,条件最艰难的地方进行筹建,被他提议更改了,改为先从基本设施完好,能够保障最低后勤条件的地方着手,随着重建、修复工作的进行,再向那些逐步具备条件的地方发展。
他觉得学生不分贵贱,并不是条件越差的学生就越需要教育,我们完全可以先帮助有条件却因为种种原因没能接受教育的地方。
我觉得他的这些观点格局很高,基本跳出了我们的思维局限,很有意义。
在经过我们同意之后,再由他自己亲自做了修改,并承诺一天之后就按照今天所谈的,做成第二稿计划,发给我们过目。
送走傅启明之后,我和李飞飞站在招待所的门口许久,都觉得仿佛在梦里一般。
难道真是孙科长吃软怕硬,给“撇哥”一顿棍棒打服了?
末了李飞飞忽然说了一句:“哥,你觉得傅启明这个人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