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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2 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1 / 1)

夜深人静时,脑力总是格外磅礴。要是作用在正确的物体上,就会产生有用功,从而转化成正能量。

反之,如果半夜三更感觉负能量爆棚,不妨自检一下是不是脑子找错了对象?

来吧,朋友。x掉早已拿了剧本的真人秀,合上毁人不倦的心灵毒鸡汤。让大脑运转丝滑得犹如德芙黑巧,不再嘣嘣报错“找不到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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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需要是多种多样的,永无止境的,但在一定时期和范围内,社会能够加以利用的资源总是有限的。如果用于生产某种产品的资源......”

出神的空隙,邢岳听见来自上铺断断续续的嘟囔声。

这是什么科目?语文?历史?还是政治?

作为把早已把高中所学如数送还给老师的老年人,邢岳迷茫片刻,抖了抖手里稍显疲软的材料,重新找回注意力。

他手里关于孔杰的材料是几天前徐枫叫市局的一个警察送进来的。内容挺多,厚厚的一沓。

送材料的那个警察很年轻,像是新来的,邢岳以前没见过。

当时那人把材料递过来,转述了徐枫的话,简单一笑过后就安静地坐着,等他当面翻看。

既没有似春天般温暖,也不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只是自始至终带着近乎礼貌的疏离感。

对此邢岳觉得无所谓,也很正常。

没有并肩战斗过就算不上战友。穿着警服是同志,脱了就是群众,更何况自己眼下连群众都不算。如果是张晓伟,想必会喊他一声邢哥。换了别人,自己不过是身份尴尬的阶下囚。

材料有不少,邢岳只是快速翻了一遍,就合上,留着回去细看。

他抬起头,“请你转告徐局,材料我会仔细研究,有了计划会向他汇报。”

“好的。”对面的年轻警察微笑点头。

“徐局最近好么,应该挺忙的吧。”邢岳倒不是怕冷场,而是诚心向徐枫问候。他总觉得这差事落在自己头上,一半是出于他是最佳人选,还有一半是徐枫的争取。徐枫大概很想给他创造一个立功减刑的机会。

“嗯,挺忙的。”那个警察应和着,同时目光扫过邢岳身上灰蓝的囚服,“最近徐局正忙着替你们请功呢。”

“我们?”邢岳搁在腿上的手攥成拳,牙齿也咬紧了些。

“是啊,就是你和那个,那个...”小警察微皱起眉,眼珠翻转着。

“项海。”邢岳打断他,“他叫项海。”

“不叫这个那个,记住了么?”

“......”

小警察有些不自然地转开目光,很快又转回来,“不好意思。”

他轻吸了口气,“因为赵郎的案子,市局和振华分局的缉毒队都申请了集体二等功。然后个人的话...”

小警察又看了他一眼,“徐局替项海申报了个人一等功,你是三等功。但是现在因为该不该公开为你...你和项海授奖有些争议。有人主张,有人反对。总之徐局现在正忙着争取这事呢。”

邢岳没再问别的,把眼前的材料摞好,竖起在桌面上磕了磕,“麻烦你回头替我谢谢徐局吧。”说完他就站起身,提前结束了这次会面,“再见。”

说感谢并非因为徐枫替他和项海请功。

一等还是二等,哪怕是特等,现在对于他和项海来说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最初的义无反顾为的也不是一块两块的勋章。

东江水再汹涌,也不过是潮起的那一刻。

那些浩浩过往,愿意铭记的人自然不会忘。选择遗忘的,也并非真的不记得。

说穿了,荣誉只对活着的人有用,不信可以去问问江渊的女儿。

当然这种“活着”既指生物意义上的,也包括他也项海这种理论层面的。

荣誉有限,给了他们这些落潮儿,势必就会少了那些正值风口浪尖的。

所以徐枫这纯属是揽了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也因此邢岳才感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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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翻过一页,时间来到了孔杰的26岁,这一年他结婚了,并在两年后有了一个儿子。

在他儿子五岁的时候,孔杰因为诈骗被判了两年刑。此后便开启了“老改,老犯,犯了就改,改了再犯,千锤百炼”,“多才多艺”的犯罪人生。

纵观这人的犯罪履历,可谓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从网络诈骗到伪造印章;从卖假学历到卖盗版图书音像;从假扮海归博士跟人相亲,到冒充招生办主任给野鸡大学拉生源;从六个月到三年...

邢岳粗略计算,这个孔杰从31岁到现在,将近10年的时间,有差不多三分之二是在监狱里度过的。

可以说是把犯罪进行到底的一个人。

而且随着时代的发展,这人的犯罪手段也不断升级,却又严苛地奉行着某种“底线”。大概就是刑期不得超过3年。

还是个挺自律的惯犯?

邢岳甚至怀疑他每一次进来,除了接受改造,更是来丰富作案经验的。

就拿其中一次他因为倒卖所谓的公务员考试“真题及答案”被抓来说,据他到案后交待,这个idea就是从上一届的狱友那学来的。

因此,通过“孜孜不倦”的学习和实践,孔杰终于成了一个多功能、复合型废才。

直到资料被翻到底,“枪”字也从没出现过一次。

邢岳从头再看。

16岁,19岁,31岁,40岁...

假学历,假公章,假书,假试卷...

高中肄业,会缅甸话,会英语,还时不常地念叨上几句...

渐渐的,孔杰此人在邢岳的脑子里有了具象:这是个没多少文化的文化人。

这一点从他几次口供的签字上也可见一斑。至少在邢岳这么多年的警察生涯里,还没见过哪个嫌疑人用精心设计的艺术字在口供上签名呢。

狡猾,有心计,处处小心;却又自负,有些小聪明,因此爱表现。

他把犯罪当职业,却只挑跟“文化”沾边的案子犯。或许是因为享受那种在智商上碾压别人的感觉,抑或是自我洗脑为“偷书不为窃”,所以他乐此不疲,一犯再犯。

呵呵,有意思。

邢岳放下资料,摸着下巴。

这样的一个对手,还挺有挑战。

这时候楼上传来细微的书页翻动声响。

邢岳看了眼头顶的床板,就顺手扯过一片废纸,大笔一挥,又探出胳膊拍到了上铺的床沿上。

项海正捧着书看得认真,忽然“啪”的一声,抬头,楼下传来一张纸条。

他赶紧抓过来看:差不多行了,别熬成近视眼。

很快,邢岳看见楼上探出半个脑袋,一双饱含笑意的眼睛,还有一张飘下来的回信:没事,我戴眼镜也好看。

下面还画了个火柴小人儿,脸上挂着副眼镜。

邢岳抿起嘴唇,把纸片捏皱。

时间不早了,他也累了,原本打算撩骚一下就睡的。可这会儿早已习惯清心寡欲的大脑忽然展开了联想。

项海戴金丝边眼镜应该很好看。

鎏金的细框架在挺翘的鼻梁上,纤薄的镜片折射着琥珀色的光。

斯文又败类。

红润的嘴唇泛着水光,和镜片后的视线一样的潮湿,“哥,我戴眼镜,好看么...”

说着就一点点扯开自己衬衫的扣子...

咳。

邢岳感觉嗓子有些痒,还很渴,于是甩了甩头,脑子里又换了幅画面。

项海戴黑框眼镜应该也很好看。

精致的黑色边框衬得他本就白皙的皮肤愈发清透,像久不见阳光,只知埋头用功的大学生。

败类又斯文。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目光被镜片过滤得只剩了青涩,声音又欲又甜,“哥,我戴眼镜,好看么...”

说完,就又扯开了白衬衫的衣领...

操...

邢岳对自己满脑子的颜色废料感到无语。

好在项海还在认真看书,没有被他的黄色脑电波骚扰到。

他深吸了口气,悄悄下床,一口气灌了一大杯凉水,仍不解心中的燥火。

于是他把上衣脱了,鞋也蹬掉,穿着t恤,光着脚,趴地上开始做俯卧撑。

项海看到邢岳下地喝水,以为他接着就准备睡了。可过了一会儿,却听见下面传来有节奏的呼吸声。

很轻,又很重,像被困在水晶宫殿里的野兽。

项海赶紧扔下书,探出头,发现邢岳竟然正趴在地上做俯卧撑。

这个角度,他身上饱满又精炼的肌肉线条在t恤下一览无余,起起落落间鼓动着原本沉寂的空气。

项海抽动鼻翼,好像闻到了荷尔蒙的味道?

于是他立刻溜下来,蹲在一边,看了几秒钟,实在没忍住,在那片紧绷的腰间摸了一把。

“......”

邢岳瞬间破功,赶紧从地上站起来,胸口起伏不停。

项海凑到跟前,捏着嗓子问,“多少?”

邢岳看着他,提了提裤腰,“...57。”

“多久?”

“没掐时间。”

于是项海搓了搓手,也把上衣脱了,扬手朝上铺一甩,又把邢岳扒拉到一边,“看我的。”

“......”

邢岳被迫让出场子,站在窗边看项海开始做俯卧撑。

事情为啥会朝这个方向发展?自己有说要跟他比赛么?

然而项海显然非常认真,也很投入,把这当作一场正式的battle。

邢岳看着他,发现他比刚来时明显结实了不少,肩背的肌肉虽薄却带着韧性。像初夏新生的藤蔓,紧紧盘绕着拔高的白杨,带着种既柔又野的生命力。

可看着看着,他又乐了。

项海急于跟他pk,导致上手就用力过猛。前30个做得虎虎生风,中间略显疲软,过了45,速度明显就降下来,两条胳膊也开始抖。

邢岳蹲下去,在他已经微微发颤的肩头捏了捏,绷得硌手,“差不多得了。”

项海却把肩一扭,撇开他的手,呼吸声愈发的粗重,“53...54...55...”

邢岳只好又站起来,清了清嗓子。

“哥,我戴眼镜,好看么...”

“好看么...”

“么么么...”

“56...57...58!”

赢了!

项海终于结束了pk,从地上爬起来,喘着粗气,捏着胳膊,眼神有些嚣张,“怎,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邢岳的心火被这呼吸声重新燎起,又焦又燥。

项海面色绯红,胸口起伏,扬着眉,张开巴掌,冲他比了个五,又比了个八。

“...我又没跟你比赛。”邢岳舔了舔嘴唇。

“切。”项海撇嘴,“没意思。”说完就把身上的t恤脱了。

东江的供暖季已经结束,这段青黄不接的日子有些难熬,尤其是晚上。可刚才的一通俯卧撑做下来,项海不但暖了,还出了不少汗。

他朝邢岳身上瞥了一眼,又看着自己脱下的t恤,背上星星点点有些潮。

他把t恤抖了抖,搭在床边,又拽过上衣套上,心里默默地不服气。

回过头,发现邢岳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看。

“?”

见他不动,项海抬了抬下巴。

“??”

邢岳这才从演绎了一半的动作电影里回魂,深吸了口气,带着不可名状的失落与焦愁,一声不响回到床上,拉过被子,躺下,戴起眼罩。

这一套动作把项海看得一愣一愣的。他跟过去,推了推邢岳的肩,“哥,你咋了?”

邢岳背着身摇头,“没事,困了,想睡觉。”

“......”

项海觉得莫名其妙,只好也爬回自己床上。

很快,楼上又传来窸窸簌簌书页的翻动声。

夜更深了,邢岳用被子蒙住脑袋,把想那啥的心声说给被窝听。

-

赵郎和袁国平的案子进入尾声,该抓的抓,该判的判。同时,该升的升,该降的降。到现在,只剩下该奖的还没有奖完。

在是否该给邢岳和项海荣誉这件事上,没有人反对,都认为该奖。

只是目前的主要矛盾集中在,这个奖,要怎么颁。

以徐枫为代表的一方坚持认为,“该怎么进行,就怎么进行。他们当警察时候啥样,不当警察了也照样。”

就有人笑着说,“老徐啊,你的心情我理解,可也要考虑实际情况。”

“谁也没说不给他们荣誉,这不就是个形式嘛。反正该给的奖金一分钱也不会少。”

“你还真打算让市局领导去监狱给他们挂奖章啊,那像什么样子嘛...”

徐枫回敬,“荣誉不是形式,也不是钱。他们堂堂正正做了贡献,为啥不能堂堂正正接受荣誉?”

“功过不相抵,一码归一码。他们已经为犯的错受了惩罚,如果该奖不奖,就是二次惩罚。这不公平。”

“荣誉这东西,要么就不给,给就别藏着掖着的。恶心人。”

“哎!老徐,你这是什么话!”

“我们知道,你是他俩的老上级,可你这护犊子的劲头也忒厉害了点儿。何况他俩目前是那种身份,你再这样,影响不好...”

徐枫耷拉着眼皮,按灭了手里的烟,“自己的犊子就得自己护着。过去没护住,现在补上。爱咋咋地。”

“散会!”

于是三天后,邢岳和项海被指导员叫进办公室,告诉他们市局领导明天会过来,举行一个简单的授奖仪式,为他们颁发奖章、奖状和奖金。

同时,作为邢逸清唯一的继承人,邢岳还要接收对邢逸清追授的荣誉和抚恤金。

交待完,指导员就让他们回去做做准备,并告诉他们明天可以不用去上班。

俩人默默出门,对视了一眼,心里都出奇的平静。

第二天,他们如约而来,比领导到场的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

授奖仪式在监狱的一间会议室内进行。指导员已经等在那,交给他们两套深蓝的警察制服,告诉他们因为不方便透露身份,所以就在这换上。

邢岳愣在那,觉得不可置信。看了看指导员,又去看他手上的东西,却不敢碰。

“拿着。”指导员又把警服朝他跟前递了递,“虽然没有警号,但接受荣誉的时候,你们就是警察。”

“换上吧。”

项海把两套衣服都接过来,又转头递一套给邢岳。

他也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有一次机会能再穿上这身制服。

他很激动,但也明白这件蓝衣对于邢岳的意义比自己要重要得多。

换好制服,俩人面对面站着,都在对方眼中找自己的影子。

这一切太过熟悉,又很陌生。是一场美梦,也是噩梦。

好在无论是梦境中还是梦醒后,他们都是真实的,有交握的手可以证明。

戴好警帽,俩人并肩而立,很快,会议室的门开了。

一片深蓝鱼贯而入,肩上银星闪耀。

邢岳一眼就看到了徐枫,刹那间,右手自觉就要举到眉边,可到底还是忍住了。

来的人不少,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每个人都带着和煦的笑。

徐枫来到俩人面前,长久地打量着他们,鼻翼微动。

邢岳终于举起右手,挺直脊背,“徐局。”

徐枫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又把目光转向项海。

“徐局。”项海同样敬礼。

他与徐枫之间其实了解不算多,到分局总共不过半年,还有大半的时间飘在外头。

可徐枫同样拍着他的肩,又重重地按了按。

随后,徐枫轻吐了口气,转身向他们介绍那两位陌生的领导。

一个是新调任的振华分局局长,另一个是新调任的东江市局局长。

简单寒暄过后,授奖仪式正式开始。

本着特事特办的原则,这场特殊的授奖仪式也因地制宜地从速从简了。

但该有的流程都有。

市局领导讲话,分局领导讲话,监狱领导讲话。

授勋,授奖章,授奖金和奖状。

只是省略了他们的获奖感言环节。

正好,俩人正乐得如此。

随后,邢岳又作为邢逸清的儿子,接受了追授给邢逸清大大小小的各种荣誉。

这个环节本该更隆重,但同样,因地制宜地从简了。

大概四十分钟后,授勋仪式结束,领导在掌声中退场,只有徐枫留了下来。

会议室里只有他们仨,徐枫掏出烟,“抽不?”

邢岳摇头,“已经戒了。”

项海跟上,“我也是。”

徐枫哼地一乐,又舒了口气,自己把烟点上,“好啊,戒了好。”

他留下主要是为了和邢岳面对面商量孔杰的案子。当然,在那之前,他也有话想对这俩人说。

可来回看着面前这两对眼睛,打好的腹稿又不见了。

“唔...”他吸了口烟,吐出烟雾,拣要紧的说,“袁国平已经被收押了。检察院以涉嫌强|奸、猥|亵、渎职、受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等罪名,对他提起了公诉。”

“霍延也是一样。”

“还有,邢局当年的案子已经审结,主犯赵郎死亡,其余从犯均已到案。”

“剩下赵亭,赵文宇等人,都已经移交给检察院,等待公诉。”

“总的来说,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他们曾经为之痛苦的,为之奋斗的,为之迷茫的,为之不顾一切的...现在都有了结果。

这是他们等待已久的结果,是他们的信仰结出的果实。

徐枫把最后一口烟吸掉,摁灭烟头,忽然掏出手机。

“哦,那个,我出去接个电话,你们在这等我一会儿。”

说完他推开会议室的门,又随手关上。

屋里只剩了他们两个人,没有监控,没有狱警,也没有长明灯。

“哥,结束了,”项海的眼圈有些泛红,“真的结束了?”

“结束了。”邢岳转过身,张开手臂,“真的结束了。”

“哥!”

项海猛扑进他怀里,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结束了!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对,我们赢了!”邢岳收紧手臂,“我们胜利了。”

还好我们都没有放弃。

胜利需要被铭记,也需要被庆祝。

无需鲜花和掌声,也无需聚光灯,只要彼此的体温就够了。

他们是胜利者,是恋人,也是战友,是彼此坚持到胜利的理由。

所以他们要以自己的方式来庆祝。

致战友,也致我的爱人。

于是项海钻出邢岳的怀抱,捧起他的脸,踮起脚尖,深深地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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