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苍白又虚弱,泛着一股死气沉沉的青灰,俊美的脸消瘦了不少,看起来病恹恹的,给人一种行将就木的感觉。
刚刚不过是轻轻捂嘴咳嗽了一阵,手帕就又见红了。
温莞莞要不是了解他的情况,差点以为他已经病入膏肓了,而自己年纪轻轻,就要英年丧夫。
她有些心疼地拿走他的手帕,摊开一看,果然是触目惊心的血。
温莞莞拿出新的手帕递到夙淮堇手里。
“快别说了吧,你现在看起来哪里像是不好拿捏的样子?这么好的机会,傻子才会放过。”
【别这么猖狂,你现在就一弱不禁风的病秧子,谁都可以拿捏你好吧。】
禀报的影卫眼里闪过一抹惊异样。
皇后是在嘲讽皇上?
夙淮堇脸上没有半分怒色,听她这么一说,不由侧目,眼眸染上兴味:“你不相信朕?”
温莞莞眨眨眼,说得很实诚:“你觉得你现在有信服力吗?”
夙淮堇刚想反驳,还没开口,就又抑制不住地低咳起来。
他拿起手帕抵在唇间,喉头腥甜。
咳嗽结束,他若无其事地将手帕拿在手中,面不改色道:“拿捏你还是可以的。”
温莞莞有些无奈。
【就说这男人怎么这样,虚弱成这个鬼样子还要在我面前逞能。】
夙淮堇眼眸盈着笑意。感觉只要有小姑娘在身边,再难受也就不难受了。
原本以为只需应付一个谋反,可没想到第二天风尘仆仆的影卫进了宫,将北方蛮夷交战的战报递了过来。
内容很简单,秦时风带着一支兵围剿时,身陷敌方埋伏,现在生死未卜。
原本秦时风到了边境,用兵如神,北方频频传来捷报,屡战屡胜,形势一片大好。
而现在,蛮夷料事如神,在秦时风带兵围剿时,事先埋伏,反将了秦时风一军,主将被擒,形势逆转。
夙淮堇看着手里的信件,将信纸揉成一团,掷了出去,苍白的面色看不出喜怒。
若不是足够了解秦时风的行事作风,他可能会以为就是简单的将领判断失误,导致被擒。
秦时风一向稳中有进,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他根本不会带着一支军队贸然围剿。
被提前知道了计划,定然是有人告密。
做什么不好,非要通敌叛国。
如果之前他还可以饶她一命,那么现在,她触了他的逆鳞,罪无可恕。
夙淮堇眼里是说不出的失望。
不过短短数十年,一个人,怎么可以变化那么大?
权力有那么重要?重要到连自己的国家安危都不顾了?
权力竟然让一个本性善良的人迷失了自我。
夙淮堇仍记得那个女人初见时看他的眼神,是不会作假的,纯澈又善良。
温莞莞端着药走进议政殿,她本是来给夙淮堇送药的。
此刻,殿内孤零零坐着夙淮堇一个人,他挥退了所有人。
温莞莞看着地上的纸条,好奇地捡了起来,蓝色的杏眼看向男人,问道:“我可以看吗?”
夙淮堇在看到小姑娘的那一刻,所有的烦闷和怒意都消散了,带着戾气的眸子一下子柔了下来。
他摆了摆手,继而有些疲倦地以手撑额,以往合身的华服显得有些宽大起来,他的身形快要撑不起衣服了。
尽管这段时间温莞莞用心帮他调理,他整个人仍然消瘦地厉害,离瘦骨嶙峋只有一步之遥。
温莞莞将皱巴巴的纸条展开一看,秀眉也跟着凝了起来。
“怎么回事?之前不都是捷报吗?”
连她都意识到不对,那就是问题很大。
“过来。”男人冲她招了招手,尽管很烦躁,在她面前他仍然有足够的耐心和柔情。
温莞莞乖顺地走了过去,借着夙淮堇的力道靠到他的怀里。
男人将下颌抵在她的发顶,用玩笑的口吻道:“莞莞,你说我要是不当这个皇帝,我们去云游四海怎么样?”细听之下,又有说不出的认真。
其实,夙淮堇一直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在他看来,当皇帝是件很烦的事情,他没有那么多以天下为己任的情怀,更没有什么悲天悯人的同理心。
之所以当皇帝,纯属是讨厌被掣肘的感觉,比起做好人,他宁愿去做一个恶人。
“好啊。”怀中的小姑娘回答地不假思索,没有丝毫犹豫。
夙淮堇眸中带笑,亲昵地捏了捏她白嫩的小脸,揶揄道:“到时候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愿意?”
小姑娘笑盈盈地看着夙淮堇,认真道:“你没有了,我还有呀,我养你啊。”
不管他的决定是什么,作为他的妻子,她都会无条件支持他,信任他。
当然,她也知道,夙淮堇只是说说而已。
帝位,登上去难,想下来,也难。
不是说有多留恋不舍,而是既然在了这个位置,就要有自己的责任。
总不可能心血来潮就撂担子。这样一个国家岂不是乱了套。
夙淮堇之前赶尽杀绝,将所有的皇子都屠杀殆尽,唯一的逍遥王夙念,怕是志不在此,意在山水。
而他想要退休,只有培养一个合格的接班人才能考虑。
从一定意义上来说,他这后半生都被困在了这个位置上。
夙淮堇听着她的回答,眼眸的笑意更浓。
温莞莞像是猜到了什么,抱住他,软软道:“放心好啦,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夙淮堇感觉所有的疲倦都扫空了。
他勾了勾唇,眸子里是说不出的寒凉:“你知道是谁泄了密,让秦时风身陷险境吗?”
“谁啊?”温莞莞问。
心里有个不可思议的猜测,直到那两个字直击心尖,不可思议的猜测成了真。
夙淮堇扯了扯唇:“太后。”
温莞莞眼眸忍不住睁大,震惊溢于言表。
夙淮堇闭了闭眼:“从之前使臣进贡,太后暗地里就跟蛮夷有了勾结。”
他知道一切,装作不知道。他想要看看,太后能做到什么地步。
或许只是见面,也许并没有勾机呢?
他觉得太后再荒唐,应该也荒唐不到那个地步。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太后让他失望了。
“难道她不记得使臣当初想让她的女儿去和亲吗?”温莞莞还是觉得有些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