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皋驻守西北多年,自认对西北的形势了如指掌。
而且在其心里,各方势力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达到了平衡,包括对西夏的掌控,也已做到应付自如。
但是,这个苏修明上任之后的一系列操作,戳破了他所有的“自以为是”。
熟悉的平衡突然被打破,这让他一时无法适应,自己驻守多年的经验,还比不上一个毛头小子的横冲直撞?
简直没法接受。
于是,他对苏修明就各种看不顺眼,认为其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撞了大运,而其本质还是个初出茅庐,冲动没头脑的二愣子。
自己作为长辈,面对晚辈的一些出格举动,理应提供教导和指正,以防其一直在弯路上走不回来。
“苏大人你年纪轻,做事容易冲动,这本无可厚非,但也不能拿全城百姓的生命当儿戏。”
苏修明疑惑:“敢问将军,苏某何时将百姓的生命当儿戏了?”
沈皋哼了声,厉声道:“当日苏大人没有通报到我军营,就擅自使用火药弹,仅为了对付几个西夏先锋兵?
万一弹药威力太强,直接伤害到无辜的百姓,到时大人准备如何收场?
而且,这打仗乃是我武将的事,苏大人身为一个文官,却贸然插手我的军务?
针对这件事,我本可以一封奏折直接参到皇上面前,让皇上治大人一个越俎代庖之罪。
但念及苏大人年轻气盛,乃是初犯,就此作罢,还请下不为例。”
听了这话,苏修明心里火都被激出来了:
娘的,若等着你个老头来处理,那帮西夏兵早就抢完跑没影了,还谈什么威慑。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拱手道:“沈将军教训的是,当时情况紧急,本官也是为了保证百姓的安危,情急之下,不得不出此下策。
这才擅自出手给了西夏兵一个教训,使其日后不敢再犯。
也正是因为那一次,西夏与我大圣朝才有了往后十年的和平。
如今我们双方贸易融洽,此乃皇恩浩荡,百姓之福。
当然,这中间也有沈将军,威名震摄边疆几十年的功劳,本官替西北的百姓们谢过将军。”
说完,还弯腰作了个长揖。
沈皋本来还摆着长辈的架子,被苏修明这么一作态,心里舒坦了许多,此时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脸色有所缓和,冷硬的声音也柔和了下来:“苏大人不必多礼,日后行事当思虑再三,谨言慎行才是。”
苏修明立马呵呵笑着称是:“有沈将军时不时的教导监督,乃是苏某的福气。”
这话说得沈皋通体舒畅,不自觉展颜笑道:“苏大人不仅才干出众,而且谦虚好学,难怪能得皇上器重。
下月的婚礼,沈某定当携家眷一同前往,来给苏大人道喜。”
“那到时恭候沈将军大驾。”
两人对视片刻,哈哈大笑起来,就这样,一场干戈化于无形。
苏修明回程的途中还在想:
在职场上,总有那么些人喜欢倚老卖老,以为资历决定一切,看不惯能力比他强的新人。
一遇到又能干又年轻的新人,就忍不住各种嫉妒打压,目的就要让对方承认自己在他之上。
对付这种人,你跟他杠,那是自找苦吃。
毕竟人家在位的时间比你长,认识的人比你多,一个小报告就能解决了你个新人。
唯有先顺势而为,再伺机找到逆风翻盘的时机一击必中。
想得有点远了,但解决了一个麻烦,还是可喜可贺的。
否则,若真的让沈皋到朝廷参自己一本,必将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府衙的事务已经上了正轨,苏修明工作之余,还能抽出点时间来安排自己的婚礼。
说是安排,也就提提建议而已,具体的自有专门的人去打理。
毕竟,知府大人的婚礼,底下一堆人抢着去操持。
时光飞逝,很快就到了婚礼的日子。
由于准新朗与新娘的关系,婚礼前的纳采、问名等就都省略了。
直接到了迎亲当日,苏修明领着花轿,从府衙大门出发,绕着永昌府门走了一圈。
随后回到府衙,参拜天地、长辈,最后送入洞房。
应酬完一众宾客,烂醉如泥的新郎官,被韩虎扶着送入洞房,后者小声嘀咕道:
“大人您瞧您都醉成这样了,一会还怎么洞房?
别自个躺床上呼呼大睡,让新娘子独坐半宿,洞房花烛夜就这么过了,多浪费啊......”
等到了新房门口,苏修明突然一个鲤鱼打挺,推了把身边的人,没好气道:
“唠唠叨叨什么,本官怎么会浪费今日的大好时光,去去去。”
边说着,边推了把呵呵笑着的人,随后整了整礼服,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转身见韩虎还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瞪了其一眼,后者却没脸没皮道:“大人,需不需要闹洞房?我来......”
苏修明直接砰得一声关上了房门,截断了那斯后面的话,心里翻了个白眼:
真是个没眼色的家伙,若要人闹洞房,以他的酒量,又何必装醉!
此时房里,红烛上的火焰跳得欢快,烛光打在床边,将端坐床上的新娘子照得柔媚非常。
苏修明怀揣着既迫切又忐忑的心情,缓步走到床边,深吸了口气,轻轻掀起火红色的盖头丢在一旁。
盖头下,上了妆的林宛如,一改平日里清纯的模样,变得前所未有的妩媚风流。
她朝苏修明轻瞥了一眼,叫了声“夫君”后,就又羞涩地低下了头。
苏修明呆楞住,幽幽的女儿香在他鼻下萦绕,一时恍如梦中:洞房、银烛、红罗、熏香,屋内一派春光。
那真是“洞房半醉回春色,银烛照更长,罗屏围夜香。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
眠花卧柳情如许,一着酥胸,不觉金莲举。云鬓渐偏娇欲语,嘱郎莫便从容往。
......细细吹,轻轻点,各风情无限。
情无限,毕竟好似雨偏云半,怎疗得两人饥馋渴恋?鹞子翻身,方遂了一天心愿。”
直至天边暮晓,新房里响了一晚上的动静,才歇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