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白安将门关上，一眼就看见台阶上的两人，忍不住笑。
“天渐渐黑了，山里的夜风冷得刺骨，你们在这坐着，倒是不怕吹凉。”
“你终于出来了。”
钱明书起身，一回头，就见夏白安的眼眶还红红的，当即一怔，“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他难道还有时间欺负你！”
夏白安这才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想到自己刚才竟然在墨澈面前掉了眼泪……
靠，难道她刚才顶着核桃似的眼睛跟墨澈对峙吗？
丢脸丢大了！
夏白安赶紧揉了一把眼睛，踹钱明书：“胡说八道什么呢！”
“哎哟，你这么暴力，也就师父这样的人能摁得住你了。”
“你……”
“别吵啦！”墨迁赶紧挤到两个人的正中间，“办正事。”
夏白安冷哼了一下，一把抱起墨迁就往墙根处跑，钱明书无奈的揉着小腿，边听着背后的门扉被打开，赶紧挂起笑脸：“师父……”
“日后，勿要在她跟前胡说八道。”墨澈寒着脸，宽大的袖袍几乎是贴着钱明书的脑袋扫过去，带起阵阵寒意，“叫柳琵琶多陪她些。”
“啊，是，师父！”
钱明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站起身。
奇了怪了，他之前才和师父猜测夏白安是个怎么样的人，怎么墨澈毫无表示？
钱明书跟着走上前，一直见到那具残破的尸体，他就胃里翻涌。
而夏白安蹲在地上仔细查看。
“和之前的尸骨差不多，都死在十几年前，只是她没有被剔去血肉，另外，她的指骨有些歪曲，应当是个常年用小刀的手艺人……捏的刀子，大概两个巴掌长，中指指节一般宽，刀柄微微弯曲。”
祁明惊愕：“这也能看得出来？”
墨澈道：“常年用刀之人，虎口处的磨损也各自不同，可以辨认。”
夏白安点头：“没错，人嘴可以谎话连篇，骨血却不会，老人五脏六腑迟缓，新生儿脏器节奏快少淤积，筋骨血肉之语，做不得假。“
“一具尸体，也能被你说出花来。”墨澈失笑。
“都身为人，也有你这般泼冷水和我这般好心肠的，有时间，我也能给你说出花来。”
夏白安没好气的回怼了一句，慢慢撑着膝盖站起身，“只是不知这具尸体是谁的，还劳烦祁大人帮忙问了。”
“其实，这尸体，我越看越眼熟。”祁明沉着脸，想入非非。
夏白安挑眉：“她十几年前就死了，那时，你才不过是个孩子呢。”
“此人，应当是去过丞相府。”祁明皱着眉头，“我记得，有个专门杀猪剔骨的屠夫娘子，便和这具尸体有几分相似，无论是你方才说用的刀，还是她的身量。”
“屠夫娘子？”夏白安回过头，她试着比划了一下刀的长度，问墨澈，“杀猪刀会这么短吗？”
墨澈摇头：“杀猪刀没这么短，砍猪骨的刀更厚，如你所说那般的小刀，只能用做剔骨留肉，用得多，磨损也多，给姑娘家家的，多是些磨损严重的，只好重新打小，差不多有你猜测的那么小。”
“你不仅会炒菜，怎么连这种事情也知道？”夏白安惊愕。
墨澈只是无奈摇摇头，不予理睬。
夏白安也习以为常，去问祁明：“那人是谁？”
“是您父亲的妹妹。”祁明的眼又沉了沉，“夏家的女儿，我记得当时我还小，只到丞相府的后院里习武。那屠夫娘子前来的时候，正巧是你娘和夏家结亲的时候。”
夏白安深深皱起眉头。
夏家，到底还藏着多少她不知道的秘密？
“细说。”夏白安将手清洗干净，向尸体上洒了些药粉，暂时保证其原貌，便带着人往前厅走。
众人来到前厅，工匠们自知不能参与此事，去做饭。
大厅里只剩下几个说正事的。
祁明也回想起了更多的细节。
“屠夫娘子嫁的不好，手里拮据，听说和丞相府攀了亲戚，才来讨几分好处，在丞相府里惹了乱子。夏家怕丢人，最后还是将她一家子包容回家，当时，约莫也是跟着一起住在这池庄里的。”
听到这里，钱明书也明白其中意思，一拍腿：“这人和之前十几个尸骨，都是同一时间死的，没准也都是一起的！那死在这里的，不会是夏家人吧！”
他刚说完，墨迁就愤愤的踹了他一脚，对他使眼色——娘亲就是夏家人，你怎么当着她的面这么说！
钱明书紧跟着揍了墨迁一下，也横他——臭小子还挺维护自家亲娘！
两个人眼神交锋。
夏白安反倒是一副云淡风轻：“钱老三的猜测，也不是不可信，祁大人可知道剩下的夏家人是否还活着？”
话问完，祁明捏着杯子愣在原地。
夏白安还盯着他，等一个答案。
直到墨澈没好气的点了一下夏白安的脑门：“你家的事情，还要问别人吗？”
“我小时候爹娘不爱，长得丑被囚禁在家，对家里旧事一无所知，长大后和父母恩断义绝，哪里知道什么秘密？”
夏白安捂着脑袋，说得理直气壮。
墨澈冷眼：“除了你爹娘和哥哥三人，青山镇方圆百里，再不见夏家其他人。”
祁明这才回过神，看向墨澈：“如此，这事情就愈发蹊跷了。”
“何意？”墨澈挑眉。
“夏家亲眷并不多，其实加起来，如今还活着也不超过十人，这里却有十几具尸骨，可见并非是夏家一家……”
“祁大人。”墨澈冷冷打断了他的话，“还有家仆。”
此言一出，众人噤声。
夏白安惊愕：“墨澈说得对，若是加上家仆，这个数量配合着池庄本来的大小，的确是差不多的。”
“夏家若是死了这么多人，怎会无人追究？”祁明此时面目凝重，“而且，家仆……家仆也有家人，难道都无人报官吗？”
众人又齐刷刷的看向了墨澈。
墨澈见夏白安也是一副茫然的样子，只是看向了钱明书：“他也许能解释。”
“钱老三？”夏白安满脸不可置信。
钱明书打了个激灵，反而冷哼一声：“你想想我爹以前多么无恶不作。这种事情，当然得问我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