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回头,正撞进母女俩冷冽的眼神里,又看见地上的老妇人逃命一样窜了出去,脊背一凉。
“你们这是……”
“叔叔,糖葫芦都没有了。”
墨雪突然眨巴了一下眼睛,恢复了甜甜的笑,从夏白安的怀里跳下来,就往王莽的怀里扑去。
夏白安也顺势回过神,放软了语调:“刚才那是我娘,无理取闹惯了,让王莽兄弟看笑话了。雪儿今日给你的提议都如何?”
王莽将墨雪抱起来,这才回头看见地上的糖葫芦。
他刚才只是去看了一眼里面落了满地的木栅栏,就听外面吵起来,没想到起因竟然是一地被踩烂的糖葫芦。
他回过神,回答夏白安的话。
“雪儿很聪明,提出来的意见也都不错,我可以试着招两个学徒培养,顺便还有两个兄弟也想学着,至于铺面,我们暂时没这个银钱。”
“说起来,这铺子以前是卖古董的,那老板好似是要回老家,但背地里应该也认识不少喜欢买摆件的老爷们,过两日,请他过来和你吃个饭,熟络熟络。”
夏白安笑着弯身,将地上的糖葫芦都收拾好。
她心里,则是觉得有些奇怪。
本来,她刚才是准备去阻拦女儿动手的,可没想到,自己反而也发了火。
生气了不说,她明显能感觉到,刚才有一瞬间,黑暗阴冷的感觉如同触手攀附上她脆弱的神经,黑暗里,像是有个声音再诱导她动手。
总觉得……她好像触碰到了那所谓的黑化能量。
也是她第一次,被外物影响自己的行为。
这可不妙。
她本来应该是来改变墨澈和孩子们的命运轨迹,怎么冥冥之中,她觉得自己也身在命运之中了?
她想入非非时,王莽已经谢过她,边带着墨雪出去再买点糖葫芦回来。
晚膳时间,夏白安先让孩子们回家,自己跟着王莽和李富贵他们,将栅栏加班加点的安好,又将铺子里打扫了一遍。
临走时,李富贵想起苗琳琅提到的事情,边帮着给铺子大门上木板,边问夏白安。
“济世堂那边的人,明天就要回来了,你要不然还是避嫌注意一下?工期还是赶得上的。”
夏白安将木板递过去,摇头:“再怎么躲也躲不了一辈子,他们要是真不讲理,那十年百年也听不进去。但我们生意还得做么。”
“嗯,而且你,身正不怕影子斜。”
王莽接了板子,将铺子的大门彻底封死,拍拍手,退开两步,“天色这么晚了,我送你回……”
“夏白安。”
墨澈从黑暗里走来,冷睨了王莽一眼,自然而然的走上前,见夏白安满手灰尘,“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忘了今日的事情吗?”
夏白安回过神,恍然的一拍手:“糟糕,忘记今个儿要给五月拆腿上的石膏了。王莽兄弟、富贵兄弟,我先走一步,明天见!”
夏白安急急忙忙的往回走。
王莽听着她的称呼,眼神微暗。
而墨澈则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只留下一句:“识时务些。”
寥寥数字,却像是千钧巨石砸在王莽的肩头,他只是捏紧了拳头,又慢慢的松开。
他想,终究是配不上的。
而墨澈跟上夏白安的步伐,看着夏白安快步往回走的动作,眉头微蹙,吩咐:“跑慢点,摔了得不偿失。”
“你就不能说点好的吗?”夏白安横他,又见他还慢吞吞的,扯住他的手腕,加快步伐,“你是不知道,今天魏国公夫人到我铺子上来视察,阴差阳错的让云雪将我娘叫过来,盯着我,说要教导我京城的礼仪,结果,在我铺子里闹了半天……”
夏白安将今日的事情,都絮絮叨叨的说给墨澈听。
一路回到府上,墨澈也听得七七八八,夏白安抱怨过后,愈发生气:“偏偏我还不能拿她怎么样。明面上,她不仅是我娘亲,更是丞相府和魏国公夫人一起派过来的人,加上秦家那边似乎也要搞事,我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说着,她总算看见了自家门前的两个大红灯笼,本来黯淡的眼底又亮起浅淡的光。
“算了,回到家里,先不想这些,饿死了饿死了。”
夏白安又自顾自的释然一笑,提着裙子往里跑去。
墨澈在背后听着这些琐事,并不觉得厌烦,反而是有些无奈。
夏白安还能帮上他一些。
但他对夏白安的生意,却并没有什么助益,甚至很多事情都只是听着。
阿高此时走过来:“老爷怎么在门口站着?冷得慌,还是赶紧入内吃些热的吧。”
“这几日,外面的事情敲定的差不多。”
墨澈带着阿高往里走,边道,“我叫阿影看着夏白安,怎么她遇到的事情,阿影半点儿都没帮上。”
阿高无奈:“那位大人吩咐,影子们不能和朝廷相关的人接触,可夫人身边都是些权贵女眷,阿影实在无能为力。”
“这条规矩,我怎么不知道?”
“这……也是那位大人最近才定下的。”阿高满头是汗。
墨澈面色微寒,没再多说。
还不够。
他的力量还远远不够。
但只要过了这个冬日……
墨澈敛眸,跟着夏白安一起踏入前厅吃饭。
夏白安又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和人插科打诨,好像刚才抱怨了一路的人不是她一样。
墨澈落座:“你既然不想安梅插手此事,倒是有一个办法。”
“什么?”夏白安给孩子们夹菜,顺便自己也吃的腮帮子鼓鼓囊囊。
墨澈正欲说话,回头,就见她和四个孩子,都是如出一辙的仓鼠脸,捏着筷子的手指一顿,嘴角一抽。
“好好吃饭!”
一大四小听闻此言,又步调统一的将嘴里的吃食咽下去,相视一笑。
墨澈揉了揉发疼的额角:“日日逗趣儿,不嫌累。”
“不逗趣儿才累呢。”夏白安笑眯眯的给他夹了一筷子肉,凑过去,“赶紧说来听听是什么法子。”
“魏国公夫人如此在乎礼教,那就让她犯礼教。”
“安梅也懂得分寸,会演得很,在魏国公夫人面前,怕是不会露出马脚的。”夏白安摇头。
墨澈敲她脑袋,目光认真:“魏国公夫人眼底,她能藏住狐狸尾巴。可若是京城这些好事之人的嘴巴,她岂能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