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顺城内升起了漫天烟火。
春香楼如一艘建在海边的三层游艇,整体以砖木为结构。
不同角度细绳从二三楼阳台连接到地上,上面绑满了小彩旗。
这使得春香楼方圆几百米内犹如欢庆的海洋。
‘天干’营和王辅率领的精锐亲兵已经从春香楼的两侧快速包抄而来,伴随着一声炸响,春香楼金丝镶边的铁木大门成了碎片。
当王文才察觉到自己被包围的时候,已经没有了退路。
‘蝮蛇’在床上香汗淋漓,晕乎乎地披上了衣服,却见王文才正紧挨着房门向外窥探。
“怎么了?”
“你的人走漏了消息!”
蝮蛇紧抿着嘴唇,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听着外面的厮杀与哭喊声越来越近,王文才呼吸愈发急促,转头怒声喝到: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你难道是明廷的内奸?”
‘蝮蛇’被王文才吼骂后,眼眶一时间湿润了起来。
“王郎,你难道不相信妾身?”
春香楼内一片混乱,嫖客和妓女们衣衫不整地四处乱窜,而突入的士兵们却丝毫没有甄别留手的打算,将路径上接触的所有非己方人员全部当场斩杀。
一波又一波地打手涌向破门而入的天干营和亲兵,当第一楼的普通看场打手被肃清后,现场满地狼藉。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衣衫不整地男女,满地血液粘稠,碎银和碎金混杂在残肢断臂中间,如一块块囊肿,空气中混杂着腥臭的酒气与胭脂味。
这不由得让骆希德和他的天干营感到一阵干呕,青铜面甲虽然能提供面部的防护,却不能保证呼吸顺畅。
负责第一波突入的士兵快速地占领了一楼,中央巨大的舞台被清理了出来。
这时骆希德吹响了骨哨,在外警戒的王辅领着一百火枪兵快速涌入了春香楼内部,在舞台上组成了三层圆形火枪阵列,枪口直至二层,三层的栏杆。
正当天干营准备继续往第二层突击时,却听得上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礼部侍郎江中披着睡袍从二楼厢房里冲了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七八个衣衫不整地年轻女子,当看到王辅的装束时,江中不由得怒声道:
“东江军夜袭官署,毛文龙想反吗!”
话音刚落,所有的天干营成员齐齐把弩箭对准了江中,凌厉的气势吓得他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教坊司勾结莲妖卖国降金,证据确凿。”
王辅声如雷鸣响在春香楼间回荡,这座中西结合的建筑为了确保每一层的观众都能够听到舞台中央的戏剧,内部结构模仿了欧洲教堂穹顶,让声音能够得到最大限度的回响。
穹顶上高挂的巨型琉璃水晶灯因刚才的爆炸气浪而缓慢旋转着。
“奉钟守备令,肃清内奸!若有抵抗,杀无赦。”
江中愣了片刻,才听明白王辅话语中的意思。
“一派胡言!这分明就是谋反!”
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还是曾经做御史时候磨炼出来的胆量,江中猛地站起身,走到了二楼栏杆前。
“教坊司是朝廷属衙,钟林一个五品武德将军,还没有权利恣意妄为!”
说着江中朝北京方向拱了拱手。
“圣天子在位,自当明辨是非,你等军中人被钟林一时蒙蔽,若是现在弃暗投明,各回营房,则本官保证既往不咎。”
而后又指向王辅。
“你若是能够协助本官拿下钟林,那便随我回京城面见圣上,到时候加官进爵也无不可。”
骆希德看向王辅,却见对方眨巴了一下眼睛。
朝中三品大员的亲口承诺,让王辅有了片刻地犹豫却又猛地想起从开原城破开始的三年时光。
“敢问江大人,若跟你去了北京,当真能够加官进爵?”
“本官所言非虚,你这是诛乱之功,当有天子亲赏。”
“天子亲赏。。”
王辅喃喃道,随后从背上取下了一杆火绳枪,开始慢悠悠地装填弹药。
江中不明所以,却听得王辅一边装药,压实,填弹。一边说道:
“不知我等战死的辽东军,天子可有亲赏?”
江中本能地冷哼一声,语气不屑地道:
“辽东军失地弃国,广宁以东近乎全丧,还指望赏赐?”
又眯着眼对王辅说道:
“如今有机会让你回北京,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你就偷着乐吧。”
“是么?”
王辅轻声说着又环视了左右一圈守备府亲兵。
“你们都听见了?”
“听见了。”亲兵们异口同声答道。
“你刚说什么?”江中大声询问道。
却见王辅神情一凝,从腰间掏出了火折子。
“江大人,你可知我在做什么?而这又是什么?”
王辅把火绳枪装填好了弹药,双手捧在胸前。
“你。。你在作甚?这。。这不是三眼神铳吗?”
一听这话,骆希德不由得差点喷出来,却听见王辅悠悠地长叹一声:
“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连枪都分不清的狗杂种当上官,辽东才会沦落至此。”
“大胆!你说什么。。你。。”
碰!
江中话还没说完,便听得一声枪响,余响在建筑内久久回荡。
王辅吹了吹枪口的轻烟,从腰间抽出长杆开始清理枪管。
而江中却整个人愣在了原地,过了几秒后才发现自己的胸口上竟然多出了一个血洞,整个人的力气瞬间被抽空,直挺挺地摔下了栏杆。
四周一阵寂静,只听得王辅几声粗糙的吸气声后,再次大声吼道:
“最后重复一遍,若有抵抗,杀无赦!”
片刻后,猛地从上层传来一声喝骂。
“去死吧,明狗!”
话音刚落,二层一队弓手齐齐探出了身子。
几支箭矢射中了士兵们的甲胄,并没有造成致命伤,
而早已经列阵完备火枪阵并没有给这些散兵游勇什么机会,王辅一声令下后排枪开火。
在火绳枪近距离的三轮快速射击中,弓箭手们瞬间被打成了筛子。
骆希德冷静地向前一指,火枪手们的掩护下,天干营的士兵便迅速地往二楼突进,以三人为一组,配合弓弩和长刀,将沿途阻拦的守卫悉数肃清。
正当天干营准备突入三层时,只见从里面冲出一个汉子。
“佛母万岁!”
那汉子大吼一声直接从三层跳上了穹顶挂下的水晶吊灯,而后用力将手中的长刀砍向了吊灯中央锁链。
琉璃水晶吊灯下方就是一层的舞台,而舞台上正是时刻在戒备列阵的王辅以及火枪队。巨大的吊灯从三楼砸下去,必会让下面死伤惨重。
那男子奋力挥刀砍向连接的锁链,刀口迸发出阵阵火星,随着一条条链条被砍断,吊灯逐渐摇摇欲坠。
骆希德瞳孔一阵紧缩,大吼一声脱离阵型飞身扑上了三楼。
在残敌的重重阻拦下紧跟着跳上了吊灯,飞起一脚踢落了那名汉子,水晶吊灯在穹顶快速晃出了一个圆形轨迹后,承载的锁链应声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