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书院开了门。
里头的学子都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
也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昂首挺胸,步伐昂扬的谢伏,今日这第二场,他自信,能压李北牧一头。
可在门口等了好一片刻,他都没能见到那一生之敌的身影。
“你可曾见到李北牧?”
无奈之下,他只好询问了旁边在此等候的家长们。
“李诗魁?”
“他上午就回去了啊。”
“就是,进考场还没一个时辰就出来了。”
谢伏失魂落魄地往后退了几步,脸上表情先是失落,随后又变成释然,最后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
仿佛刚刚那个出来之后,意气风发的不是他一般。
路上。
很多家长也都接到了自家号称“准举人老爷”的儿子,欣喜地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因为这历年的府试,都是第一关最难。
剔除掉的学子也是最多。
但后面两关却是还行,只要诗词写的没太大问题,策论写的言之有物,那这一个举人的位置,基本上就是跑不了了。
“儿子啊,这第一首咏梅诗,你写的如何啊?”
昨天在榜下问过李令先的那中年男子,此刻又开始问自家儿子了。
那本来就考了一天,精神疲惫的秀才脸色一白,反问道:“父亲在场外,如何得知这诗词考法?再说,这第一首,明明考的是菊花,父亲为何说是梅花呢?”
男子也是个心直口快的人,直接说道:“那上午就考完的李诗魁说的啊,这第一首便是咏梅,第二首就是《破阵子》。”
“咚——”
马车内传来清晰地头颅撞上木头的声音,随后便是一声惨叫。
因为这种能在第二场考试里头,写离题的,基本上都是没救了。
……
李府。
左瑶瑶和黄烟雨好像是约好了,下午一同来到,随后听说李北牧上午就已经回来了,又是一阵致歉。
李北牧自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逮着空隙没人的时候,在自己的两位贤妻身上,赚足了“道歉的礼物”。
只不过眼尖的左瑶瑶,很快便是发现了,秀儿看向李北牧的眼神不对劲。
好奇心太大的她,没多久就拉着李巧颜去了她的院子。
“巧颜啊,你说实话,北牧和秀儿是不是发生了点什么?我总觉得他俩有些不对劲。”左瑶瑶笃定道。
李巧颜有些尴尬,支支吾吾了好一阵,都没说出话来。
看到自家闺蜜这表情,左瑶瑶就明白了,“他俩,他俩该不会是?”
说着她抬起双手,四指收拢,大拇指竖起,朝着彼此的方向,微微弯曲了两下。
李巧颜脸色羞红地点点头。
“啊!秀儿她……”
李巧颜急忙说道:“是大哥主动逼迫她的,不然秀儿的性子,你也知道……”
“不是。”左瑶瑶咬着嘴唇,羞涩道:“我是说秀儿她都不敢看我和烟雨,原来是因为这样。”
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想的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行,秀儿她都走在我和烟雨前面了,虽然之前说好了不能再找别人,但是秀儿是陪着他长大的贴身丫鬟,所以也能理解。
只是秀儿她竟然悄咪咪就走到我前面去了!
我都只是“一不小心”让他摸过……不行不行,也不知道烟雨和他发展到哪了。
左瑶瑶想着,心里顿时一慌,有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要不,要不自己也和他发生点什么?
不行不行,这都还没成婚呢,这怎么可以,我可丢不下这个脸。
可万一,万一烟雨又走在我前面了呢?
李北牧那家伙打小就色眯眯的,他万一要是因为这事,不理我,成婚之后对我也不好怎么办?
左瑶瑶越想越纠结,直到回去大厅,也都心不在焉。
一直在这陪着李北牧的黄烟雨,也发现了她的异样。
黄烟雨也是素来心细,甚至都不用去问,她都能知晓,秀儿和李北牧之间发生了什么。
只是见到左瑶瑶这神情之后,她也有了类似的想法。
只可惜,李北牧完全不知道她俩在想什么。
不然肯定会鼓起掌来,说道:
“卷,这种事情就需要内卷!”
……
深夜。
临安书院,灯火通明。
外头更有玄甲卫驻守,卷子未曾批阅完之前,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这批阅起第二场的卷子,一众考官也就都轻松了起来。
一来没有上一场的题目量,二来,这卷子的份数也都小了许多。
所以他们都能一边喝茶,一边阅卷。
“这么简单的题目,竟然还有审错题的,这扬州啊,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只可惜,这首咏菊诗倒是不错。”
说着这名考官还是将手中的卷子,打入了冷宫的那一堆。
坐在他旁边的考官也是惋惜道:“这一份也是,诗写的不错,词却是一塌糊涂,连《破阵子》的韵脚都不知,完全是东拼西凑。”
“诸位大人,快来!”
忽地一名考官喊了一声。
“可是发现李诗魁的卷子了?”一众考官蜂拥而至。
坐在主位的钟鸣见状,也只能摇头叹气,但也怪不得他们,那李北牧的诗词,他也都曾参阅。
嗯……在写诗一道上,他确实有做自己先生的天赋了。
要不是碍于身份,说不定自己也会过去一块看吧。
钟鸣摇头笑了笑,又从面前的卷子里头,拿起一份,打开看去。
只一眼,他便愣在了原地。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一副绝佳画卷,仿佛在他眼前徐徐展开,那是何等优美的场景,月光将梅花的影子洒在地面,自己游离其中,正享受着那一份独有的静谧。
这才是李诗魁的卷子。
只有他,才能写出如此美好,足以流芳百世的诗句!
钟鸣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翻开下一面,看看他写的刺了。
《破阵子》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
刹那间,钟鸣仿佛回到了自己驻守边疆,远击蛮族的年轻时候,挑灯看剑……是啊,自己曾在多少个夜晚,仔细擦洗着腰间的长剑,立誓要将其浸染蛮族血。
顺着词,往下看去。
赢得身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如今自己回来朝廷,已经过去多少年了?
每天早上梳洗的时候,钟鸣都会让丫鬟特意拿开铜镜,为的不就是,不想看见自己头上斑白的头发?
刹那间。
钟鸣再也忍耐不住,坐在这主考位上,老泪纵横。
其余考官看完“李诗魁”的卷子,刚想分享给自己的顶头老大,可一回头。
只见一位老人,正在默默地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