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钟鸣到底还是钟鸣,自幼熟读圣贤经典,又历年军伍,最后回到了礼部,混了个清闲官职。
很快,他便擦拭去了脸上的泪水,整理了仪容。
道:“你们看看这份卷子,就明白了。”
一众考官自是迫不及待,接过,围聚在一起,仔细查看。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妙啊妙啊,这咏梅诗一出,世上谁人再敢言?”
“哈哈,今日得见这首咏梅诗,此行无憾啊!”
“诸位大人别急,不妨再看看后面的词话。”
他们相信,单凭这一首诗,肯定是无妨让钟鸣泪流的。
翻开下一页。
众人都沉默了,他们仿佛从这薄薄的一张白纸上,看到了金戈铁马,看到了马革裹尸。
更看到了无数边关百姓,在蛮族的铁蹄之下,化为白骨冢冢。
不知是谁,先是擦拭了一下眼泪,随后说道:“也不知此生,还能不能看到踏破贺兰山缺了。”
“我们看不到,但下一辈肯定会为我们做到的。”
“是啊,有李诗魁这样的人,何愁不能龙城飞将,何愁不能封狼居胥?”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样的一场战斗,会使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大厅内又沉默了下来。
毕竟有人主战……那就有人主和。
最后还是钟鸣出来打了个圆场,说道:“还是先阅卷吧,其他的稍后再说。”
“是,大人!”
……
是夜。
李北牧思来想去,还是去了秀儿的院子,轻敲她的门窗。
里头正翻来覆去睡不着的秀儿瞬间惊醒,急忙拿小被子裹住了自己。
“咚咚咚——”
敲门声很轻,李北牧怕惊醒别人,到时谁都尴尬。
“谁……谁?”
“是我啊,还能是谁!”
“啊?”
“快把门打开,你想冻死你公子啊。”
随后李北牧便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但声音传到门后,又停住了。
“怎么了,开门啊?”
“……可,可是夫人说,说夫君没考完试之前,不让你碰妾身。”
可恶的婶婶……李北牧沉默片刻,继续压低了嗓音说道:“我只是睡不着,想和你说说话。”
“喔。”
“嘎吱——”
李北牧闪身而进。
与此同时。
旁边院子的窗户,悄然合上。
“夫君,你,你不是说好了不碰妾身……嘤。”
“啊?我说了吗?”
“那不是婶婶说的吗?不是我说的,好了,别乱动,再动就打你了。”
……
“真的要动手吗?”
是夜。
在星盘盘踞的小院内。
一号坐在最中间,其面前摆放着一张张花了许多线条的白纸。另外还有四人,各自坐在了他两边。
星盘共七十二人,分六队,每队十二人。
除却被派往京城的那一队,另外五队的首领,都坐在了这里。
为首的,便是一号。
“嗯,动手。”一号沉声道。
“公子没这样的命令,我们确定要擅自行动?”
十三号提出了质疑。
“就算去问公子,他也会要我们参与进去的。”
一号当即否认道:“公子这几天要准备府试,他需要,我们也需要他有一个官面上的身份。”
“毕竟这终究还是那位的天下。”二十五号身子瘦小,又坐在烛光的阴影处,显得整个人都飘忽不定。
“就这么决定了,动手。”一号下了论调。
“只是连玄衣都在里面吃了不小的亏,我们不能大意,一切小心自保为上。”
一号说着看了他们几人一眼,“切记,不能折损一位兄弟。”
“嗯!”
……
次日下午。
临安书院门口,榜下。
和前几天相比,今天来看放榜的人,就少了许多,饶是如此,想挤到最前头,也得费好大一番功夫。
但是第三场考完的放榜,人数又会远超第一场。
因为到时放榜,放的就不止是第三场的考试结果了,更是今年的举人名单……
“老谢,你不往前去走走?在这可看不到。”
李北牧,谢伏,周不语三人蹲在人群最外围的树底下,看着前头人挤人挤人。
谢伏本来是觉得这样很不雅,有辱斯文,想要站着的。
但双拳难敌四手,他很快就在两人的拳头下,识趣地蹲了下来。
蹲在两人中间,保持着一丝桀骜。
听到问话,他刚想起身,周不语却是伸手摸进去,拉住了他的底裤,只要他敢起身,今儿个就绝对要出大名。
谢伏看穿了他的打算,气得瞪眼道:“我谢伏一生行事,皆是光明磊落,怎么会交到你这样的朋友!”
他下意识地拉住了裤子,并且忘记了之前“借用”李北牧诗词的事情。
李北牧嗤笑一声,“得了吧,就你这脾气,我和老周不理你,还有是理你?”
“猛兽都是独行,只有牛羊才会成群!”谢伏丝毫不服输。
周不语立即拆台,“那次外出采风,露宿田凤山的时候,是谁大半夜拉着我一块起夜。”
“还说着什么,‘飞言亦为寝’。”
“噗嗤——”
谢伏羞恼,起身一拂衣袖,“吾羞于尔等为伍!”
说着便往前头走去,好似要去前头看放榜去。
“我赌不用十个呼吸,他就会回来。”周不语看着他的背影,自信道。
李北牧摇摇头,“不用,他现在就会回来。”
好似听见了他的声音一般,谢伏稍微迟疑一步,随后便是扭头,面无表情地走了回来,在李北牧身边站定,双手拢袖,一言不发。
周不语那手肘推了推李北牧,示意:你去拉他裤子。
李北牧又反推了一下,示意:太过分他会生气的。
谢伏看穿了两人的把戏,剧烈呼吸了几口,最终还是蹲了下来。
“放了放了。”
前头忽地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人群顿时喧闹了起来。
李北牧三人也不禁抬头望去,尤其是周不语。
在场三人中,也就属他稍微有些担心了。
“没事,我喊了徐达,待会他会出来告诉我们。”
“徐达?”
“捕头。”
三人又等了没多久,便见着一个身穿鎏金边水火袍服的男子挤了出来,腰扶狭刀,面如刀刻。
“如何?”
李北牧起身问道。
“第一。”
说着徐达又看了眼刚刚起身的谢伏,说道:“第二。”
最后目光落到周不语身上。
徐达闭嘴了,似乎是在回忆沉思。
但李北牧知道,他是在算周不语排在第几。
沉默片刻,他才惜字如金道:
“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