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萧一边说,一边去拿了口服麻醉剂,用小碗盛了,扶秦桑稍稍起来,“喝了吧。”
秦桑没有犹豫,一股脑灌了下去。“意外是避免不了的。师父,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穆萧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但越是努力,越是没用,他声音颤抖如同筛糠。秦桑反倒平静,“如果我醒不过来,就帮我把孩子带给墨忱卿,告诉他,好好把孩子养大,我会在另一个世界等他。”
“好。”
“我很爱很爱他,想为他做很多很多,但愿我能撑过去。”
穆萧道:“虽然说让你留了遗言,但那只是以防万一。放心,我不会让你撑不过去的。”
“师父,来这个世界,你后悔过吗?”
秦桑已经有些迷糊,听着穆萧的话,依稀觉得他这话是另有所指。他是个聪明人,应该是看出来一些端倪,只是,看破没说破。这也是他聪明的地方。但,秦桑不打算跟他捅破这层窗户纸。猜测是一回事,捅破是另一回事,对他来说,还是不要捅破的好。秦桑摇了摇头,“来这个世界,我们都没有选择权,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也就无所谓后不后悔了。我,自从遇见墨忱卿那一刻起,就没有再怨恨过命运。”
穆萧望着她,轻叹了一声,见她鬓发乱了,他轻轻将她的乱发抿到耳后,轻声:“睡吧,醒来后就能见到他了。我向你保证。”
秦桑攒了一口力气,道:“如果我醒不过来,让他别再惦记我。他应该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事业。”
“不会发生那种事情的。”
穆萧的声音模模糊糊。外面还有嘈杂的声音。秦桑分不清那是谁的声音,只依稀觉得,应该是个男人的声音。穆萧听出来了,那是三皇子慕容直的声音。他唤了一声墨平,“将他绑了,扔出去!”
主母的徒弟做事和主母一般嚣张霸气。墨平一招钳制住慕容直,拿绳索将他绑了,扔给了暗卫,“抬出去!”
慕容直的侍卫恨得牙根痒,恨不能手撕了墨平,但周围忽然跳出几十暗卫,将他们逼得步步后退,只好追随三皇子去了。穆萧做好了准备,深吸一口气,再看一眼秦桑那苍白瘦削的脸,定下心来,开始了手术。他演练了成千上万遍。也没少给受伤的人开刀。技术已经十分成熟。情绪也尽量管理好。但薄薄的刀刃划过师父隆起的肚皮,还是紧张得手抖了。看到血流出来那一刻,犹如醍醐灌顶,他蓦地醒悟过来,这是人命关天的事,绝对不能紧张!他深吸气,心态放平,手术刀稳稳地划了下去。……浮南江南岸。夜幕之下,一队人跪在戴银色面具的男人面前,劝谏他不要过江。“首领,夜里过江,极其危险,请您三思!”
“首领,中秋节那趟,您过江一趟,回来就弄得遍体鳞伤,养了小一个月才养好,这一次您还要一意孤行吗?您不要命啦?!”
“首领,对岸布下了天罗地网,您一过江,必然会被他们包围的!”
“首领,咱们都知道您想家,我们也想家,可,现在回去就是送死!”
“首领,不如您回去计划一下,咱们打过江去!总好过您一个人独闯龙潭虎穴!”
一众将领纷纷谏言,说的无非一个意思,不让他过江去送死。戴银色面具的男人转过身去,负手而立,面对大江。今夜无星无月,看不见浩浩汤汤的江水。就算看不见江面,只听江水拍打岸边的铿锵裂帛之声,也足够想象此时江水汹涌湍流的样子。危险毋庸置疑。就算是常年在这条江上谋生的老渔民,也不敢在夜里撑船渡江!但他今夜一定要过江!临近过年,他的妻子也快要分娩,分娩如同鬼门关上走一遭,这个时候,他不能不待在她身边。虽然最近收到的关于她的消息都是平安的消息,但他还是不能放心。“你们不用劝了。若我此次能够回来,那就带你们打过浮南江去。若我不能回来,你们万不可过江,带着百姓们,好好生活,史书上并不缺你们一行字。”
他说完,身形一闪,飞掠上了岸边泊着的舟子,解开缆绳,划入滔滔江水之中!一众将领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就不见了人影。有几个年轻的愣头青,纷纷说要过江跟首领去,保护首领。不过,他们被何关给呵斥住了。“就你们还想保护首领呢?不给首领拖后腿就算烧了高香了!都给我滚回去,先把你们的本事练好了再得瑟!”
“何将军,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首领去赴险吗?!”
“首领会回来的。我相信。”
何关望着黑漆漆的浮南江,话说的斩钉截铁。那个神一样的男人,做到了神都做不到的事情,于天谴之下救了一城的百姓,也救了他们这些于世所不容的“反贼”!他那么强大!他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众人见他意决,也不敢贸然下水,只心里十分不爽。戴银面具的男人——墨忱卿,一路和巨浪相搏,很费了一番力气,才过了江。江岸上,等待他的是慕容博布下的天罗地网。中秋节,他回京城见秦桑,回来之时,被慕容博的人发现行踪,围困于渡江口,他拼了一命厮杀出重围,但后果就是,慕容博自那日起在江岸上布下了天罗地网以待。厮杀是免不了的。他上了岸,走了没几步,就有一队巡逻兵迎面而来!空旷的江岸,连个躲避的地方都没有,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只好翻入水中,双手扣住岸边的石头,等巡逻兵过去,才又翻身上岸,疾速前行。慕容博在岸边布起了一字长蛇阵,连营百里,他必然要经过军队驻地。浮南江窄处五十丈,晴好的天气里,隔岸观望,能看见慕容博军队那气势磅礴的阵势。这世上并没有无法攻克的排兵布阵,像这种阵仗,前朝就有火烧连营破阵的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