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个文件不在那边，帮我拿到这里来。”
“那个很重要，小心一点。”
“不是这个，是那边那一个。”
“……”
自己，为什么在帮别人做苦力？
美琴突然自暴自弃地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她不应该是为了这种事情才来到这里的吧？
“那个文件袋帮我拿一下。”
“……”
美琴回过头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绫濑泽，就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到此时自己的表情一定称不上是友善。
但是，确实是自己的突然闯入给绫濑泽造成了麻烦，这点是无法否定的。毕竟作为以研究各种能力著称的人物，她一定在忙很多重要的事情。
无论这些事是好是坏。
叹了口气，美琴捡起了散落在地上的文件袋。
绫濑泽顺手接过美琴递过来的东西，虽然她此时的神态在美琴看来很像是在努力憋笑，但她嘴上却还一直说个不停。
“谢了，一周以后有个很重要的会议，要是现在步调被打乱可就让我头疼了。”
“……”
美琴沉默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她大概知晓了绫濑泽这种别扭的性格，明明看起来是个很内向的人，但一旦开始说起话来就根本停不下来。
而像这样给自己有意无意的透露很重要的事情，总不可能是因为绫濑泽是个天然呆吧。
“理事会也会有人过来哦。”
美琴愣了一下，这个单词她再熟悉不过了，而就在她发呆的时候，绫濑泽又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东西，不留给美琴喘息的机会。
“那个，麻烦也帮我放回原位吧，虽然有些重，但你应该没什么问题。”
美琴顺着她手指着的方向看去，发现是自己之前用来攻击绫濑泽的那个古怪仪器。
它一直发出“啪嗒”的声音，之前的撞击好像没有对它产生多大的影响。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美琴有些疑惑，看着不像是科研会用到的东西，但绫濑泽之前伸手想要去接住它的样子又好像它很重要。
这样想着，美琴不禁有些自责。
虽说当时情况很危急，而且这个房间里又没有什么其他可以用来干扰绫濑泽演算的机械物品，但如果是重要的东西不小心被她摔坏了，美琴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抱歉，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美琴一边说着一边低下身子想要抱起这个仪器，而听到她这么说，绫濑泽反而皱了皱眉。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个人太温柔了啊？”
她有些挖苦的说道，转身在不久前美琴帮她复原的电脑上敲击了起来。
“明明都还不清楚我的立场，居然就随便的道起歉来，真的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更何况，自己当时确实是想杀了超电磁炮……
美琴笑了笑，“或许吧，但在敌人这个身份前，你首先是籏木的朋友。”
敲击键盘的声音停了下来，绫濑泽有些苦恼地挠着头。
“有没有搞错啊，哪怕再过几秒钟，你的表皮组织和软组织的液体就会迅速蒸发，你差点就死了喂，这种情况下还去担心敌人……”
美琴摇了摇头，“不是没有发生这种事吗？”
“这只是结果论而已吧……”
绫濑泽似乎完全拿美琴的说辞没有办法，片刻后，她叹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得知我跟利则有交集，但我也……谈不上是她的朋友。”
“欸？”
美琴愣了一下，她本来已经认定了两人熟识的关系，不仅是自己从籏木口中听到过绫濑泽的名字，而且绫濑泽本人也对籏木的安危表现的那么担忧。
“呼……”
绫濑泽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遗忘了对她来说未曾不是一件好事，能全部忘掉才是最好的。”
她一边忙着手里的事一边这么说，背对着美琴让她完全无法看到自己的表情。
她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我还以为我的事情已经够复杂了，你们这又是什么情况啊……？”
美琴无奈地扶住额头。
“怎么说呢，我和她大概……三观有分歧吧。”
“啊？”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说法。
美琴回想着自己脑海中的籏木，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赫然出现，那个籏木？
“不过我隐约也明白了，自己被别人算计了这件事。”
“……理事会吗？”
美琴沉道。
“嗯，想象不出来还有其他人会这么做，看样子我和她还是小瞧了那群人对于所谓绝对能力者的执着。”
“绝对能力者……”
美琴喃喃道。
如果可能的话，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够到达那个境界。但有一群人却想要让那份不可能变成可能，即使令他们信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电脑计算出来的结果罢了。
“你（超电磁炮）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只不过没想到最后会以那种情况结束掉了整个实验，说真的我还是蛮佩服你的。”
美琴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做到，那个实验并不是因为我才被终止的。”
“哈，你不是一个结果论者吗，现在居然还说这种话。”
绫濑泽笑着摇了摇头，在与美琴对话的时候，她的手速却丝毫没有减慢，让美琴不禁感叹居然真的有人可以做到一心多用。
“不过，无论结果是好是坏，我和她一开始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没有必要再纠结这件事了。”
“……什么？”
美琴一时无法理解她在说什么，但绫濑泽的语气平静到可怕，就好像她确实认真思考过这件事所造成的后果，然后将它们放到天枰上测量过一样。
“你的意思是，无论给籏木造成多大的伤害，无论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情，那场实验就应该像是没有存在过一样吗……？”
美琴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她的脑海中闪过夜晚在阳台独自落寞的籏木，而自己的理性提醒着她绝不能再上去揍此时的绫濑泽一拳。
“是啊，她已经成功提升了等级，也和你认识了……”
“更何况她失去的记忆不值一提，遗忘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虽然大脑记忆的正常整合功能受损了，但如果是她的话一定不是什么问……”
“你怎么知道遗忘过去对她来说就是好事！！”
美琴猛地抓住绫濑泽的衣领，想要将自说自话的她从椅子上拽起来。
“……你怎么知道遗忘过去对她来说就是好事，你知道失去记忆的她有多痛苦吗？”
似乎早就预料到了美琴的反应，绫濑泽并没有对美琴突如其来的粗暴行为产生多大反应，平静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她沉下气来看着美琴。
“怎么？好像你知道她的过去一样？”
“我……”
美琴的手稍微卸力，她确实不知道籏木都经历过什么，但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来到这里。
绫濑泽看着一时说不出话的美琴，叹了口气。
“收起你的正义感吧，我如果是利则，我恨不得立刻失忆。”
她拨开美琴的手，转过身继续在键盘上敲击着，就好像有做不完的事情在等着她去处理。
但正是她这副可有可无的态度才惹得美琴怒火中烧。
“你又不是她本人，为什么这么肯定？”
“呵，你也不是她本人，你又怎么确定她不会因为失去了记忆而暗自窃喜呢？”
绫濑泽嘴上丝毫不留情，用美琴的话来反问她。
美琴一时无法回答，而没等到她再做出反应，绫濑泽又开口道：
“……我虽然不是她本人，但我是最了解她的人，她最好永远不要想起来以前发生过什么。”
虽然这样说着，但绫濑泽还是一瞬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很快她摇了摇头又接着说，
“和过去彻底撇开关系，和研究所彻底决裂，只要她再站出来向大众证明自己身为超能力者的存在，理事也会拿她没有办法吧，她已经可以开始新的人生了。”
“……”
“你就甘心……她把你忘了吗？”
这句话，像是在问绫濑泽，也像是美琴在询问自己。
绫濑泽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沉默了一会儿，她才回答道，
“无所谓，就这样淡出她的视线反而是一件好事。”
语毕，绫濑泽继续开始敲击键盘，仿佛这一切都不曾发生，她只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停地完成一项又一项的研究。
而美琴的胃里却天翻地覆的难受，不仅是对眼前漠视一切的这个人感到难受，也不仅是为了那个籏木而难受。
“……他们最后找了食蜂。”
“什么……？”
绫濑泽终于回过头来，她好似从没有在意过这件事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了起伏。
“他们联系到了食蜂操祈，想要给籏木灌输虚假的记忆。”
“……”
绫濑泽单手捂住自己的嘴，不曾动摇的瞳孔颤抖起来。
要是食蜂在的话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骂自己吧，明明对方都没有给出过什么有用的情报，反倒是自己这边一个劲的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但是，绫濑泽的态度美琴实在难以接受。
或许是出于私心，她想知道眼前这个少女究竟抱有怎样的想法。
“不……虽然听说心里掌握是个有些难以接触的人，但既然利则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能说明心里掌握没有按照理事会的意思那样做吧。”
绫濑泽呼出一口气，将头靠在背椅上，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儿。
“你身边聚集着些奇怪的人。”
她看向美琴，超电磁炮的老好人性格已经让她有些吃惊了，虽说自己也曾听到过一些有关食蜂操祈的传言，但没想到她竟然也会明目张胆的与理事会唱反调。
“你们这些人可真奇怪啊，明明什么都不做就好了……”
绫濑泽正视着美琴，半响后，她推了一下眼镜，似乎有些无奈。
“好吧，就告诉你好了。”
“我之所以没有对利则目前的所有行动抱有疑问，以至于我是今天才知道她患有解离性失忆症这件事，完全是因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实验开始前的原计划进行的。”
“什么？”
美琴愣住了，绫濑泽的话让她一瞬间怀疑籏木并没有失忆，但却无法解释这件事本身又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绫濑泽耸了耸肩，继续开口道，“无论是在实验成功后她在研究所大闹一场，还是近两个月来她销声匿迹这件事，都和我们在参加这起实验前计划好的一样。”
“虽然这一切也都建立在以这项实验成功结束为前提。”
望着美琴有些呆滞的脸，绫濑泽笑了笑。
“所以一开始听到你说她失忆了，我还有些怀疑你。”她无奈地摊开了手，“但是想必以你的性格，不会编造这么莫名其妙的谎言吧。”
“但，但是……”
“知道为什么我会了解到你和她产生过冲突吗？”
绫濑泽叹了口气，似乎很不愿意说出这件事情。
美琴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她确实之前有听到绫濑泽不经意间提起这件事，但她以为仅仅是因为绫濑泽作为那起实验的参与者而被告知了有关籏木在外界发生的一切。
“哈……你们不是与原子崩坏交手了吗？”
“利则本就是在等待原子崩坏，因为原子崩坏隶属于学园都市的暗部，而与暗部有关联的仅仅只有两名超能力者而已，第二位的能力实在令人捉摸不透，反倒是第四位更好下手一些。”
……更好下手？
美琴愣住了，她回想着那天夜里在第七学区的大楼里发生的一切。
说起来，当时籏木确实不像是对于前来捕获她的暗部一无所知，她很清楚麦野沈利的能力以及优缺点，更是还没有开战就先使那名可以掌控aim立场的少女失去了意识。
因为她了解对方的能力——
美琴突然打了个寒颤，通过绫濑泽的话，似乎一切都串了起来。
籏木那天晚上，是想要杀了麦野沈利？
“虽然第四位安然无恙的消息当时确实令我有些怀疑，但如果利则失忆了的话倒也解释的通了，毕竟谁知道你会在场呢。”
这和自己在没在场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美琴有些疑惑，但她还是问出了自己更想知道的事情。
“你说……既然之前你们都计划好了，那为什么本应该忘掉这一切的籏木却还是做出了这些事情？”
绫濑泽叹了口气。
“因为这一切本身就是利则自己提出来的啊，就算她失忆了但不代表她变成了一个傻子。即使失忆了，但她的思考模式却没有改变，人类的大脑就是这么奇特。”
“遵从自己的本性做事，无论什么时候都保持冷静，是她一贯的风格。”
绫濑泽摊开了手，“所以你想要了解的她说实话可能与现在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确实如此。
美琴沉默了。
那天美琴第一次见到籏木，她就觉得籏木冷静的有些不正常，她询问自己的那些问题，以及与麦野沈利交手后的一切，都对当时刚脱离正常生活的美琴产生了极大的冲击。
“不过她既然一直都没有来找我，看样子失忆是确有其事了。”
绫濑泽叹了口气，表现得有些无奈。
美琴回过神，看着有些落寞的绫濑泽，忍不住问道，
“她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美琴也不傻，既然对方都已经说到这一步了，那实验开始前两人制定的计划里想必会有籏木回到这里寻找绫濑泽这一选项。
面对美琴的疑问，绫濑泽少有的沉默了一会儿。
随后，她笑道，
“来杀了我——”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