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声响，但很快呼啸的风声就将它掩埋。
籏木借助昏暗的火光端详着手里的文件袋，沉默了很久，她还是叹了口气。
这是不久前白井黑子交给她的，对方超额完成了自己提出的条件，向她彰显了风纪委员177支部可怕的情报收集能力，并借此想要获得能够与她长期合作的机会。
虽然当时的她并没有接受白井黑子的条件，而且在对方眼里她也没有明确拒绝。
但其实，她需要的仅仅只有这一份文件就够了。
籏木熟练地从文件袋中抽取出一张印有彩色照片的打印报告，原本应该平整的纸面因为她的多次翻阅而显得与其他资料有些格格不入。
吹过学园都市高空的寒风很快熄灭了她手中的火苗，但其实不用借助那丝火光，籏木也很清楚这上面记载着什么。
这是绫濑泽被记录在学园都市书库中资料，如果不是借助风纪委员之手，自己很难从其他渠道获取到这页报告书。
但即使她已经看到了这张照片，已经了解过绫濑泽在这片土地上做过的事情。
她还是无法回忆起自己与她的过去。
籏木端详着照片上的绫濑泽，这张她无法在自己的大脑中搜寻到的面容。
片刻后，她再次用手中的打火机燃起火苗。
火光一引而出，籏木手中的文件成为了最好的燃料，红色的烈焰倒映在她的眸子上，不停地闪烁着。
很快她就会结束一切，而那之后，无论这座城市发生了什么，都不是自己能够过问的。
松开即将变为灰烬的纸张，注视着它被巨大的风车卷入，籏木背过身。
“阿泽，我一定会将你……”
……
美琴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来杀了我。
绫濑泽确实这样说了。
这句简短的话不停在她的大脑中回旋，就好像时间静止在了那一刻。
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或者说，是不是自己的理解在哪里出了问题。
绫濑泽平静地注视着美琴，尽管两人相处的时间很短，但她自认为已经充分了解了超电磁炮。
她无疑是自己接触过的所有人中最具有正义感也最温柔的人。
但是，她并不需要接受这份温柔。
“这样一句话就吓到你了吗？如果我这时候突然攻击你怎么办？”
绫濑泽叹了口气，即使超电磁炮的出发点是友善的，但在学园都市里她的这份天真迟早有一天会害了她。
“……什么？”
美琴有些呆滞地看向绫濑泽，显然没能明白她在说什么。
绫濑泽沉默了一下，随后她猛然抽出卡在自己上衣口袋的笔刺向美琴。
而这一切发生的过于突然，美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将军。”
绫濑泽轻轻笑道，手中的笔停落在美琴的脖颈上。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令美琴不知所措，但脖子上传来的触感却让她无法不去在意。
她有些僵硬地转动眼睛，将目光停落在那支很不起眼的日常用品上，笔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绫濑泽按出，此时只要她再将手臂向前推动，美琴无疑会被刺穿颈动脉。
“你的思考停止了，动作缓慢了。”
绫濑泽缓缓开口，面带冷色注视着美琴。
“而且……”
她将致命的笔尖又向前推了推，轻轻抵住美琴的皮肤。
“你什么时候放下了对我的警惕？”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绫濑泽用余光扫了一眼美琴的面部，但却意外地并没有看到自己预料中的表情。
沉默了一下，她叹了口气，将紧握着笔的手指松开。
笔尖滑落，在美琴光滑的脖子上留下一道黑色的笔痕，伴随着它掉落在地的声音，绫濑泽开口道，
“你这种人我真的完全无法理解。”
美琴不像是那种看淡生死的人，她还有很多没有完成的事情，但她却对绫濑泽的威胁毫无反应。
尽管她的思绪被打乱，但她依然相信这个今天才认识的人不会做出那种事情。
美琴弯腰捡起了掉落在地的笔，用手指轻轻触碰着笔尖，皱了皱眉。
“这是……”
“关键时刻自杀用的。”
绫濑泽看到了美琴的动作，知道她在疑惑什么。
这根笔的笔尖是特制的，相较于普通用于工作记录的笔要尖锐不少，而此前它一直被绫濑泽隐藏得很好，不事先了解的话根本不会有人想到这样的小东西也可以成为杀人利器。
“……”
但是，或许可以用来保护自己的东西却被绫濑泽这样解释，美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很早就意识到两人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但没想到彻底颠覆自己的认知的居然会是这么不起眼的一个小东西。
毫无疑问绫濑泽抱着随时都会迎接死亡的想法，那么之前在推测出美琴的身份后，她又是经过怎样的考虑才会用那种大大咧咧的话语来平复自己心情的呢。
如果她了解的超能力者仅限于暗部，美琴联想到原子崩坏的性格和处事方式，绫濑泽当时对自己的看法不言而喻。
而且……
既然绫濑泽拥有这样的想法，那与她相识已久的籏木呢？
美琴叹了口气，再次对自己的认知感到了无奈。
说到底，自己真的已经做好觉悟来了解这一切了吗？
绫濑泽看了一眼还在思前想后的美琴，站起身来，打断了美琴的思绪。
“总之你先贴着墙壁站吧，如果不想被别人知道你来过我这里的话。”
说着，她不再关注美琴，转身走向正对着实验室大门的墙壁。
“？”
美琴疑惑地歪了下头，但还是听从绫濑泽的指挥贴近了她左手边的墙壁。
绫濑泽整理了一下衣装，按下了手边一个红色的按钮。随后，本来空无一物的墙壁发出“咔嚓”的声音，伴随着好似机关被开启的声音，与她等高的地方突然向两边张开，露出了一个显示器一样的东西。
绫濑泽回过头看了美琴一眼，指了指更靠里的方向，示意她站过去。
“那里会被看到，去里面吧。”
看着美琴调整了位置后，绫濑泽回过头，在屏幕上操作起来。
“现在是晚八时四十九分，比定时联络提前了不少，绫濑博士。”
屏幕亮起，一道很清脆的女声从那里传来。
绫濑泽似乎对这道声音并不陌生，她用手梳理了一下头发，说：“正好处理完了手上的事情，等会儿要继续进行实验，可能会忘记时间。”
“好的博士，那么开始进行今天晚上的例行报告。”
屏幕对面的人似乎并没有对她的说法产生怀疑，就好像绫濑泽确实做过因为沉迷实验而忘记时间这样的事。
“那么，博士，请错开摄像头。”
绫濑泽向旁边微移，将显示屏包括其上方的小型摄像头整个暴露出来。
正当一旁的美琴疑惑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时，显示屏旁的小型扩音器再度传出声音。
“好的，实验室没有异常，今天有什么需要修理的东西吗？”
“没有。”
绫濑泽回答道，熟练到就好像她已经做过无数次这样的答复了。
美琴皱了皱眉，因为几乎站在那个显示屏的正侧面，美琴无法看到上面的画面，但她清楚地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而屏幕对面的人刚才无疑是在检查绫濑泽的房间有没有什么与平时不一样的地方。
正当她这样想着，屏幕对面的人再次发出了指令。
“博士，请将双手放置在测量仪上，我将对您的身体状况进行检查。”
闻罢，绫濑泽发出轻微的冷哼声，但她还是照做了。
片刻后，放置在绫濑泽书桌旁的仪器发出声响，一张报告书缓缓出现。
而她拿起后却没有正视一眼，毫不犹豫地就将它折起来丢入了旁边的垃圾桶。
“博士，请注意休息，我们必须保证您的身体健康。”
绫濑泽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打趣道：“我觉得我很健康。”
……
美琴忍不住撇了下嘴，因为无论怎么看她都称不上是健康，至少应该把脸上浓重的黑眼圈去掉再说这种话。
“请不要开玩笑，博士，您的身体条件已经不允许您继续长时间工作了。”
虽然是担心的话语，但屏幕对面传来的声音却平淡的没有一丝波澜。
“我休息了谁来完成那些东西，你可以吗？”
绫濑泽笑了笑，显然是在挖苦对面的女性。
沉浸了一会儿，对面继续说道：
“……您今天心情还不错。”
美琴哑然，面对绫濑泽那样的话还能平静回复，她越发好奇眼前这个有些瘦弱的同龄女生究竟在对面的眼中占据怎样的地位了。
犹豫了一下，美琴向显示器走去。
“——你！”
绫濑泽没想到本应站在一旁的美琴突然走了出来，一时慌了神，她急忙抬起了手，希望能够制止美琴的行动。
“博士，发生什么了吗？”
显示器对面传来些许疑惑的声音。
美琴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走出来没有关系。
而她此时的位置无疑已经暴露在了对方的视野下。
“……”
绫濑泽愣了一下，屏幕上方安置的摄像头可以将她房间的大部分情况收入视野中，对面不可能没有注意到美琴。
但看到这么冷静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美琴，她逐渐冷静了下来。
“……屏幕突然闪了一下，没有什么大问题。”
绫濑泽将脸转向屏幕，摘掉眼镜捏了一下鼻根。
“请注意休息，博士。”
美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她站在绫濑泽身旁，端详着屏幕对面的人。
对面也是一个研究员打扮的女性，看起来似乎与美琴接触过的研究员没有什么不同。美琴错开她观察起了对面周围的情况，但也与一般的研究所看起来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判断不出究竟是哪里。
她有些失望地垂了下眉，而一旁的绫濑泽小心地用余光注视着她。
美琴自然是用能力干扰了屏幕上方的摄像头，使其无法显示出自己，所以在对方眼里理所当然只有绫濑泽一人。
“那么，有什么需要提出的事情吗，博士？”
女性再次开口问道。
绫濑泽稍微犹豫了一下，随后注视着屏幕，“关于之前提出的研究报告会，时间定在了一周后，地点最终定在了哪里？”
美琴将目光转向身旁的绫濑泽，对于她提出了这件事，美琴显得有些吃惊。
听到她这么说，对面的女性伸手从一旁拿出了一些纸质文件，翻找了一会儿，她再次开口，“在位于北部的第三学区，您还有什么疑问吗？”
绫濑泽沉思了一下，摇了摇头。
“好的，那今晚的例行报告到此结束，请问您和平时一样需要咖啡吗？”
女性研究员将手边的资料整理了一下，转头注视着镜头这边的绫濑泽。
“嗯……不，还是给我戊巴比妥吧，确实该休息一下了。”
听到她这么说，美琴注意到研究员的表情难得发生了一丝微小的改变。但很快，对方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明白了，大约十分钟左右送达您那边，祝您有一个愉快的夜晚。那么，通讯结束。”
语毕，对方切断了对话，显示屏恢复了黑暗，而之前向两边打开的墙壁再次合了起来。
美琴有些好奇地伸手去触碰了墙壁，乍看之下确实与普通的墙壁没什么区别，而之前自己也丝毫没有注意到这里竟然暗藏玄机。
她轻轻敲了敲，确定了只有显示屏正上方的墙壁是用特殊材质制成的。
“你的能力确实在有些地方很方便，难怪你敢一个人来到这里。”
绫濑泽叹了口气，似乎真的被之前美琴的行动惊到了。
美琴回以微笑，没有说话。
绫濑泽坐回了电脑桌旁的椅子上，摆了摆手。
“你该走了，虽然说我这边没有出口，但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可以从之前那道门回去吧。”
“……”
如果是她的话……
美琴感到奇怪的正是这一点。
虽然绫濑泽说过那扇门只有她和籏木能够通过，但却从来没有提起过两人可以从那里出去。
刚才在与屏幕那边的研究员通讯结束后，美琴就立刻用电磁波扫描了这个房间，但与外界有衔接的部分可能也就只有天花板上的通风口了。
也就是说，这里确实是个完全与外界隔离的地方。
而被那个研究员称为例行报告的通讯则更加让她证实了一点……
“绫濑泽，他们要怎么把你需要的东西送进来？”
“……”
绫濑泽指了指不远处放置着一个空咖啡杯的地方，说，“用小型电梯。”
随后她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别想多余的，你根本找不到那些人在什么地方。”
“大概吧……”
虽然这个房间内的配套设施很完全，一个人在这里长期生活想必也没有什么问题，但这个地方的进出口只有美琴进来的那扇大门。而绫濑泽需要的物资则会使用连小孩子都无法通过的小型电梯送达，更不用提每天不知道会有几次的那个例行检查……
美琴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毫无疑问，绫濑泽是被别人软禁在这里，每天在其他人的监视下完成一项又一项实验，书写着一份又一份的报告书。
她不确定绫濑泽在这里呆了多久，但如果是从那次实验开始算起的话，也已有近两个月的时间了。
美琴看着此时比起书库资料的照片上消瘦了不少的绫濑泽，犹豫了许久，问出了一个或许自己已经完全明了答案的问题：
“你要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