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说,北方是我的好朋友,北方是我的好朋友。却忘记了,我也是薇薇的好朋友,她为我做了些什么,而我又对谁做了她为我做过的事?
这么厚的一沓钱,我知道如果要救齐鲁和北方,是不够用的。但我却不知道,这么厚的一沓钱,薇薇要替同学抄多少笔记、写多少作业、补多少堂课、在咖啡店、西餐厅、蛋糕店兼多少份职才还得起?
上次跟北方吵得面红耳赤,气得哭着离开的薇薇,和北方和好竟然是以这种方式。
她嘴上说着讨厌北方,心里看轻北方,可是最后,她还是不顾一切的要救活北方。跟她这个“敌人”比起来,我这个自称是北方好朋友的人,真的羞愧极了。
我又不可避免的问了那个我最爱问的问题,我说,薇薇,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这个问题我问过北方,问过齐鲁,问了这么些年他们都没有回答我。
我知道薇薇也不会回答我,这本来就是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就像北方可以问我,当初为什么愿意顶住全校流言蜚语仍和她完在一起?齐鲁可以问我,为什么他在我身边那么久都不说喜欢他?
如果他们这样问我的话,我想我也无从回答,因为有些事本来就是没有理由的。
于是这些年来,这个问题就成了我的习惯,哪怕只是别人的无心之举,我也会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或许,是我被亲人丢弃的太久了,不敢相信这世上还会有陌生人对我好。
薇薇说,南方,你不要问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因为有些事变复杂了,让我不知道对你从何说起。有些秘密只适合藏在心底,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我知道你疑惑,可是亲爱的,我真的不能对你说。我不怕我们之间会发生怎样的变化,怕只怕,说了对你也是一种折磨。
她说完就握着我的手不再说话了,我像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问这个问题了。因为在经历了这么多的聚散离合之后,薇薇、北方、齐鲁,已经变成了我的生命。
北方被护士推着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面如死灰,她紧紧的闭着眼睛,嘴唇上干裂的纹路露出一道道血口子。
我说,薇薇,北方是要死了是不是?
薇薇抱了抱我,说,没有,北方没死,她得等着齐鲁活过来牵她的手呢。
最终,不管是我、薇薇、还是躺在病房里的北方,都没有等到齐鲁活过来。我们等来的,只是齐鲁抢救无效死亡的消息。
薇薇一个失神,手中的包从手中滑落地上,声音很轻,却犹如泰山崩于顶。
原来,上天不止对我一个人残忍,他对我朋友也同样残忍。
为什么我和薇薇、北方、齐鲁,都是没有人要的孩子?
为什么没有家人的我们,还要尝遍亲人间的生离死别?
南方,别哭,反正,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得死。
我听到齐鲁的声音在凝固的空气里传播,我突然就慌了,我不能让齐鲁这么早死。在我这么多年的压迫和剥削下,他连个恋爱都没谈成,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我死命的抓住就要离开的主刀医生,想央求他再救救齐鲁,喉咙却发不出音节,只有“呜呜啊啊”的声音。那医生也被我吓到了,转身就像跑,我拽住他的胳膊就是不松。
尽管他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但我的意思他是明白的,像我这样不肯接受事实的病人家属他也看多了,他叹了口气,用一种哀痛的语气说,小姑娘,人已经死了,节哀顺变吧。
薇薇也被我吓到了,但她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她也冲上来拉住医生的另只胳膊,迅速组织语言。
医生,你别走,再试试,你再试试……里面的那个人,他真的不能死!
没用的,病人心跳都已经停止了,送来的时间耽误了,节哀吧!医生有些无奈。
那,心脏起搏器呢?呼吸机、心电监护仪……都试过了吗?是不是器械操作出现了问题?你再试一次,也许他就有反应了呢?医学上有很多这种情况的,你再试试……
医学院的薇薇大概搜集了她脑海里所有抢救时可能出现的失误来要求医生再试一次。
哎,你这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啊?我们都已经医学宣布死亡了……
既然已经宣布死亡了,再试一次又有什么关系?再试一次,就算没用,我们也甘心了。
医生的态度很坚决,但为了为齐鲁争取机会,我只能用尽一切可以帮到他的办法。我跪在医生的面前,如何都不肯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