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跨过二零零九年,我知道二零一零年以前的每一个清晨都不会再出现,每一个场景都不会再回来。而死亡,离我也越来越近。
我做透析的频率从每个月一次,变成两次,甚至是三次。
每次看到我的血流出身体,在管子里缓缓流动的时候,玻璃窗外北方、薇薇、齐鲁越锁越深的眉头,都让我比面对死亡还难过。
我知道我怕的不是死,我怕的是离别。
在新的一年里,我们总算走出了那段阴霾的日子。
齐鲁靠着以前做“少爷”的人脉,在酒店找了份大堂经理的正经工作;北方白天在餐厅兼职,晚上依旧奔波在夜场;薇薇顺利拿到硕士学位,在市医院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医生。
我既没参加工作,也没继续读研,我的身体情况不允许我再做任何工作或学习。我成为了一名自由撰稿人,偶尔给杂志投投稿,赚取微薄的稿费贴补生活。其他的时间就在网络上发表一些小说,用最拙劣的语言将爱写成兵临城下的不朽传奇。
正是融入社会的我们,和齐鲁住到了一起。我们在三环租了一套三室一厅的公寓,不是特别大,但四个人坐在一起看电视的感觉,真的很温暖。
好在我们都有了收入,生活才不是那么拮据,但我那个庞大的手术费用,依旧是我们看不到边的大海。
薇薇从医院领了薪水回来,说要请我们吃饭庆祝。
北方提议去吃麻辣锅,大家都知道她是想省钱,于是我们干脆步行去了万达下面的小吃街,理由是散散步。我因为鞋子里进了石子,停下来脱鞋也没叫齐鲁他们等我,他们就先拐进了巷子。就在我重新穿好鞋,准备追上大家的时候,一个身影从我面前迅速闪过,我手中的包也随即脱离了我的肉体。
草,不用这么倒霉吧?连续两次遇上大白天抢劫的?!
这些抢匪是不是都认识我啊?知道我是个哑巴,就算被抢了也不能喊也不能吭的,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就在我愤怒的握起小拳头的时候,那个劫匪显然没探听好逃跑的路线图,他夹着我的包朝齐鲁他们所在的巷子里去了。
巷子里可都是我的自家人,这下,还不让姑凉我好好收拾你?
我也迅速跑进巷子,而那劫匪已经越过齐鲁他们,跑到最前边去了。薇薇在这时注意到了身旁没有我,停下脚步,回头找我,我起喘吁吁的跑到他们面前,指着那个抢匪,用口型示意他们我的包被抢了。
齐鲁和北方立刻意会了我的意思,北方把十根手指的关节握得“卡崩卡崩”直响,对齐鲁说,你去追,我从这边堵他!
说完两人立刻分头去抓抢匪,薇薇和我顺着北方的路线追去。
我和薇薇追到北方的时候,齐鲁已经把抢匪按在地上,把包夺回来了。
北方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站在那抢匪面前,用脚踩了踩他的爪子,说,喂,我看您也年纪一大把了,怎么就不要脸皮呢?你有种你去抢那些科长啊,局长啊,厅长啊什么的啊,你抢一个重病的小女孩的包算怎么回事啊?你妈生你的时候,头跟屁股装反了吧?
北方,别跟他废话,快报警,把他送派出所去。没准,就出不来了呢。齐鲁对着北方说。
听到要把自己送进派出所,那个抢匪也急了,头被齐鲁按在地上,还向我们哀求道,你们就行行好,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是迫不得已才想抢点钱的。就是打我一顿也别把我送进派出所啊,东西已经还给你们了……
你没吃饭就可以抢别人钱了啊?我们没钱吃饭的时候也去抢啊?敢抢我们南方的包,我看你是闲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是伐?要不要我每天去你家墙上喷漆“沿路抢劫,死全家”啊?
北方好像很享受这种感觉,气焰又高了许多,恶狠狠的说着,还翻着白眼,尾巴都快翘天上去了。
你要是觉得筋骨疼了呢,我也可以每天去你家帮你做理疗,空手道四段,绝对专业,绝对功夫到病除!齐鲁接着北方的话说。
我和薇薇在一旁看着一脸淫威的他们,突然觉得他们更像专业的抢匪。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就不要在这里跟他纠缠不清了,等下他再告我们恐吓。还是把他送派出所去吧,南方,你说是不是?
我顺着薇薇的意思点点头。
那个抢匪却像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消息似的,挣脱了齐鲁按着他头的那只手,猛然抬起头来看着我。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久违的感觉和巨大的时间洪流让我有微微的晕眩,原来有一种感觉叫做排山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