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友军与叶齐一前一后从一辆高档轿车里下来。
顾长武决定与这位全省走红的青年企业家交交手,于是主动迎上前去同凌友军和叶齐打着招呼,伸出手同两人握了握。
“凌总,生意真是越做越红火。听说东苑饭店你也买下了?”顾长武首先开口说道。
“顾队,不是买,准确地说是买断,是转让。”凌友军纠正道,表情谦卑、笑容可掬,丝毫看不出全省知名青年企业家的样子。
“花了多少钱?这么大、这么高级的酒店。”顾长武有意装外行。
“没花多少钱,大部分是贷款。”凌友军一手拍着叶齐的肩膀、一手拍着顾长武的肩膀,把两个人让进了东苑酒店,“我们到里面谈,咱们边喝边聊。”
三个人来到东苑休闲大厅坐定,这时大厅里的人仍然不少,人们品尝着各种美食,欢声笑语不绝于耳,给这里增添了和谐温馨的气息。
凌友军要了一壶上好的毛尖茶,又安排了几个像样的果盘和小吃,似乎这样的安排会使交谈变得轻松。
“顾队,听说刑警支队正在忙着破案,你这么晚没休息一定是在忙案子,不然您不会有闲心半夜里到这种地方消遣。”凌友军显得通情达理,看不出一丝的做作和装腔作势的样子。
“就是那起案子,上级追得紧!一道道指令让我们抓紧破案,压得我真有些喘不过气来。凌总,你可得帮帮我!”顾长武叹着气说道。
凌友军大手一挥,爽快地说道:“这个忙我肯定会帮,配合你们的工作是公民的义务!听说你们的人到我的公司来过几次,调查一个叫丁无伤的人。”
“据公司里的人讲,几年前这个人在我们公司里待过,如果真是这样,恒发集团也跟着沾光。”
“不过,这个光沾得挺窝囊。不管怎么说,既然沾上了,就得认真对待。我可以向您表明态度,在这件事情上无论牵扯到谁,我作为总经理决不袒护!请顾队放心。”
顾长武笑道:“凌总到底是明白人,看问题有法律意识。有一个问题我还得请教请教你这位总经理。”
“据我们掌握,丁无伤近几年间与恒发集团里边的人仍然没断了来往,而且最近两个月他也去过你们的公司。”
“请问恒发集团内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是我带着人去调查好,还是由你这位总经理亲自过问好?”
凌友军摆了摆手,笑道:“我想,这个问题的解释权既不在我、也不在您,惟一能解释清楚的是法律。顾队,我认为只要您有证据,当然是由您来查。您是执法者,您有这个权力!”
顾长武同样笑道:“好!够朋友,咱们这就说定了。”
叶齐在一旁看着顾长武,只是淡淡一笑。
凌友军又说道:“顾队,咱们都忙。你忙案子、我忙生意,彼此能坐在一起不容易。今天晚上咱们不谈工作,随便聊聊好不好?”
“我看可以,那就来几瓶酒助助兴!”顾长武对于凌友军的提议十分配合。
“我这里有上好的啤酒,是德国进口的,您看……”凌友军分别看了看顾长武与叶齐,征求意见。
“不要啤酒来白的!白的过瘾。刘检察长,听说你是二斤放不倒的量,咱俩今晚就比试比试。”顾长武把外套脱掉,看架式是要同叶齐拼个你死我活才肯罢休。
“算了吧!已经半夜了,改天咱俩再比试。”叶齐冷冷地回应道。
“你要是不肯赏面子,我马上就走!”顾长武站起身,回手抓起外套就要走人。
凌友军急忙拦住:“顾队这么爽快,就给我个面子!顾队、叶检,二位想喝什么牌子?”凌友军这时才看清楚,这个刑警支队副队长过于豪爽,那股豪爽劲近似于鲁莽。
“要好的、要最好的。”顾长武重新坐下,不客气地说道。
两瓶高档高度白酒喝完后,顾长武又嚷了起来:“凌总,是不是没酒了?要是没了我就走了。”其口气似乎要把这里的酒给喝光。
“拿酒来!”凌友军对服务员喊道。
顾长武同叶齐你一杯、我一杯地比着,谁也不让谁、谁也不服谁。
顾长武的确不是叶齐的对手,他的酒量已接近了“警戒线”,而叶齐离“警戒线”还有些距离。
“叶齐,我看你活得真累,成天就会看领导的脸色,领导放个屁你保准会跑过去闻一闻,说这屁是香的。只可惜这屁你抓不住!要是能抓住你肯定会尝上几口,说这屁的味道还不错。你呀!真是个闻屁的好手。”顾长武的两眼被酒精烧得通红,直瞪着叶齐,看不出他是不是在演戏。
“顾长武,把你那张臭嘴给我闭上!我大小也是个副检察长,在我面前耍流氓,你想找死?”叶齐的两眼也是红红的,只是说出话来不像顾长武那样放纵、那样无遮无拦。
叶齐也在看着顾长武,但目光在对方的面孔上没停留就避开了,他感觉到顾长武的眼中施放出一股刺骨的寒气,非常可怕。
凌友军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依旧坐在那里,神情自若地看着。
顾长武把大半杯白酒一口喝光,随手把杯子狠狠地摔到地上。休闲大厅内的客人受到了惊吓,纷纷把目光看了过来。
“你是副检察长?我看你不像。”顾长武瞪大了眼睛,一字一板地说道,“那我问你!白泽孩子的案子你为什么给压下来?白泽都要家破人亡了你知道吗?”
“他昨天又找到我,告诉我孩子快不行了。他给我跪下了,在求我,你知道吗?你不是检察长吗?哦,是副的。刘副检察长,请你回答!白泽孩子这桩案子你想压到什么时候?”
叶齐和凌友军做梦也没有想到,顾长武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提起白泽孩子的事。
叶齐好似挨了一记闷棍,呆愣在那里。过了一会儿,他醒悟过来,朝顾长武喊道:“顾长武,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明明清楚东兴市有关领导在这件事情上已做过批示,要求检察院撤消审理。”
“同时,领导还指示公安机关终止调查。你现在却还要纠缠不休。我倒想问问,你究竟想同谁对着干?”
顾长武说道:“哼!好大的牌子!你吓唬谁?什么狗屁的批示,那都是你一手捣鼓的。你还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事怕是没几件敢拿到桌面上,请问,你敢吗?”
叶齐强硬地说道:“好吧,就请你说说看,我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顾长武给自己的杯子加满了白酒,又一口干了,把杯子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放,高脚杯被震碎。
接着他大声说道:“那好,我问你,刑侦人员查获了这么多证据,也具备了诉讼理由。孟安阳检察长也表明了态度,同意公安局的意见。可是你却偷着往上捅,你说,你干的这件事光彩吗?”
“你不是问我同谁对着干吗?告诉你,我就是要同你这种人对着干,同以权压法的人对着干。叶齐,我就搞不明白,在白泽孩子的案子上,你究竟怕什么?”
“你是怕恒发假日酒店那个老板,还是你心里有鬼?”
顾长武所说的“那个老板”分明是指坐在自己对面的凌友军,“叶齐,你还有点人情味吗?你还是人吗?你的良心是让狗给吃了吧!你给我说清楚!你不是说我耍流氓吗?好吧,老子就再耍耍。”说话间,顾长武抓住叶齐的脖领用劲一推,叶齐仰面朝天躺在地上。
“顾长武!你这个混蛋,你纯粹是个地痞。”叶齐从地上爬起来,骂了几句后,急忙离开了东苑饭店。
凌友军担心顾长武再追出去,连忙站起来打圆场:“顾队,您心情不好,我看今晚就到这里。”
“谁说我心情不好,老子一不偷二不抢、不贪赃枉法,睡觉都不怕鬼敲门,有什么心情不好?”顾长武说完话又大声喊道,“是没酒了?还是撵我走?我可是你请进来的。”
“那是、那是。您是我的客人嘛!不过,今晚您喝得有点多,还是改天,改天我们再喝。”
顾长武终于出了一口恶气,怀着胜利的心情走出了东苑饭店。
整整一个上午,李元朗看了十几封举报信件,最后他把目光落在眼前这封信上。这是一封打印出来的信,措词得当、语言流畅,文笔也显得老到。
信封上方注明:请呈东兴市委书记李元朗同志亲启,下方:一名敢管闲事的人。
举报信里附着十几页的数据,对东江大厦工程做了详细的成本核算。
笔笔款项的流向和使用情况整理十分细致,反映的问题也很明确。
李元朗一连看了两遍:
李书记:我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退休干部。自退下来以后,每天都留意观察东兴市的发展变化。
有那么一些人成天念念有词地讲反腐败,可背地里却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有关东江大厦的问题,经过几年的潜心调查,我有充足的理由认为东江大厦的资产有近百分之十五被个别人瓜分了。
前些年,东兴市财政拿出十几亿资金与香江一家企业共同投资建起东江大厦。可是,就是这么好的一项工程却让老百姓整天在骂娘,您知道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