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校长好……”
李红旗连忙将数码相机塞进衣服里,这才从父亲怀里跳下来,向一脸严肃的王贵深深地鞠了一躬,一脸胆怯地打招呼道。
“好…好……”
“咋?小万老师给你奖励了?”
王贵背着左手,望着一脸畏惧的李红旗,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俯下身子抬起右手,就想抚一抚李红旗的小脑瓜,好在李建春面前表现出一副师生情深的样子,却被李红旗下意识地躲开了。
“咋?拿了奖励就不理我了,我给你说,小万老师借相机给你,那都是我安排的,你以为她一个小小的代课老师,敢把这么贵重的东西借给你吗?”
“大小王你可要分清啊……”
王贵抬起的手悬在空中,顿时有些尴尬,连忙望了一眼憨笑的李建春,又低头盯着李红旗郑重其事地说道。
“建春啊,你可是不知道,你走这一年,为了教好这碎娃,我可是没少下工夫啊,你看看,我这头发都白了不少……”
王贵直起腰杆,重新将手背在身后,望着一个劲往父亲身后躲的李红旗,抬头向李建春笑着说道。
李红旗闻言,不由的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又忙不迭地向父亲身后躲了躲。
“狗蛋这娃娃,从小就调皮,性子野,我在家的时候,没少抽他鞋底子,现在到县城打工不在他身边,一直担心他不学好,四处惹祸,后来又一想,有您老在哩,他就是个孙猴子,也逃不出您这如来佛的手掌心,也就彻底放心了,哈哈……”
“您老的恩情,我李建春记着呢……”
“等哪天您不忙了,我把家里那只老母鸡拾掇了,好好感谢感谢您……”
李建春一边抚摸着躲在身后儿子的小脑瓜,一边陪着笑脸说道。
“嗨,你瞧你说的,就咱俩这关系,用不着外道……”
“男孩子嘛,调皮点也可以理解,再说,如果全校都是自制力强的乖孩子,那还要我们这些当老师的做什么?”
王贵闻言,连忙摆手说道。
他接过李建春再次递过来的香烟,掏出打火机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眯着眼睛,长叹一声说道:“这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十几年过去了……”
“我记得我刚师范毕业来这里当校长的时候,你才和狗蛋一般大,当时的你,不是隔着墙洞拽女同学的手,就是往教室门上面放水盆,比起你儿子可调皮多了……”
“有一次你上课将人家王香兰的辫子给拿小刀割掉一条,惹得老王头提着镰刀跑到学校里,非要剁掉你的手不可,要不是我死拉硬拽的拦住,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大事情哩……”
王贵望着一脸憨笑的李建春,一脸威严的说道。
“嗨,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没少给您老添麻烦,现在想起来,惭愧得很呐……”
李建春闻言,顿时脸红成了猪肝色,讪讪地笑着说道。
“现在才知道惭愧?晚了,呵呵……”王贵拍了拍李建春的肩膀笑着说道。
“当时我就想着,建春这娃娃这辈子算是完了,性子这么顽劣,别说考学了,就连讨媳妇都是个大问题……”
“没成想,你小子倒是激灵,借着给香兰赔礼道歉的机会,天天给人家送青杏、豆角吃,硬是将冤家变成了自己的媳妇,估计连老王头都想不到,自己喊着要剁手的坏孩子,到头来居然变成了自己的女婿,哈哈……”
王贵说道这里,顿时不由的大笑了起来。
不过,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李建春原本满脸堆笑的脸上,顿时蒙上了一层愁绪,就仿佛是晴天里起了大雾一般。
王贵还想调侃调侃,但当他看到李建春渐渐冷下来的脸时,顿时明白自己光顾着追忆光辉岁月,彰显自己的身份,而口不择言说错了话,挑起了人家的伤心事,于是连忙摆了摆手:“时间也不早了,回吧,我刚想起来,还有个教案要做哩,唉,身为一校之长,每天都是沉甸甸的责任……”
说完连忙转身,拔腿就走。
李建春眨巴了一下有些湿润的眼眶,不再言语,一边背起帆布袋,一边将儿子的手紧紧攥住,开始沿着蜿蜒的土路向家走。
“爸,王校长说的都是真的吗?”
“你上学的时候真的剪过妈妈的辫子?”
李红旗一边蹦蹦跳跳地往前走,一边歪着小脑袋,望着父亲有些落寞的脸庞,好奇的问道。
“你听他胡说哩,当年你爹我可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这一年学习咋样?有没有贪玩?”
李建春抚了抚儿子的小脑袋,努力地挤出一丝慈祥的微笑问道。
“学习吗?马马虎虎吧,还行……”
李红旗别过头去不敢看父亲落寞的脸庞,小声说道。
“你可是咱家的独苗啊,肩负着守家的责任,学习上可不敢马虎……”
“等你也像王贵一样,考个师范,回到村里当个老师,咱们家不是也有吃皇粮的了吗?你说是不是?”
“就是考不上师范,也要多学点知识,千万不能学你爸我,虽然在县城打工,但那些新式家具上的洋字儿一个都不认得,所以只能做些基础的工作,辛辛苦苦一年也赚不了几个钱……”
“你可要知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啊……”
李建春望着云灵山下影影绰绰的村落,长叹一声,不由轻声说道。
“嗯,爸,我记住了……”
李红旗闻言,挠了挠小脑袋点头应答道。
“爸,你给我说说,你隔着墙洞拉女同学手是咋回事吗?”
李红旗仿佛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歪着小脑袋问道。
“当时啊,苦水村小学比现在还破,教室都是土坯房,墙都不结实……”
“有一次我正在写作业,就见脚旁边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疯狂刨土,我还以为是老鼠呢,就猫着腰一把抓了过去,开始使劲地拽……”
“可是无论我多用力,就是拽不出来,后来仔细一看,你猜咋的?”
“咋的?”
李红旗顿时歪着小脑袋猛地站住,眨巴着小眼睛望着父亲,满脸的好奇。
“原来是一只沾满泥巴的手,在那里往外刨土,哈哈……”
李建春说到这里,也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
“是谁那么无聊,居然把教室都挖通了?”
李红旗望着转忧为喜的父亲,好奇心彻底被激起,一脸认真地问道。
“你好好想想,咱们苦水村,谁才能够干出这种无聊透顶的事来?”
李建春闻言,很是意外的没有回答他,卖了个关子微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