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帆细细地观察着范蠡。
范蠡并没有林帆想象中一副国之将亡的惶恐不安,反而举止从容有度,恭敬而不显谦卑。
林帆倒是对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产生了一丝兴趣。
范蠡迎林帆几人进入房内坐下。
众人坐定,范蠡对着公叔平道:“右相大人,不知今日前来可是贵国对出兵救越一事可有了决定?”
公叔平道:“此事事关重大,我朝还在商议,所以特让老夫再来与越使了解一些西南的情况。”
范蠡听着公叔平的话,并未多说,反倒是扭头看向林帆,道:“那不知摄政王对此事是何看法呢?”
林帆听了,饶有兴趣道:“本王进来后并未表露身份,你是如何猜到本王身份的?”
范蠡道:“刚刚有一人入房内查看,望之举止似是军中斥候出身。而殿下从面相看不过二十出头,右相大人却对殿下颇为尊重,而且来见外国使者应当是与朝政有牵连,想来魏国中应该也只有名震天下的摄政王才符合这些吧。”八壹中文網
林帆挑眉道:“范相国好眼力。”
范蠡拱手道:“些许小道罢了。”
林帆却是接着说道:“身为相国自当明察秋毫,明辨是非,辨别忠奸。范相国有识人之明自然对国家有益无害,怎么能说是小道呢?”
范蠡叹气道:“为相国者,不能使国家富强,反招灭国之灾,岂敢妄然自大,只盼能求得救援,不负越王及太子之信任罢了。”
范蠡顿了顿道:“如今越国已处灭国之边缘,越王愿自去帝号为大魏之藩属,唯乞大魏能发兵救援。如有来日,越国必为大魏之马前卒,替大魏分担南方前线压力。”
说着,范蠡起身深深一拜。
林帆出言道:“范相国不必如此,我大魏还未有决议,范相国且先在此地等一等。待陛下有圣裁,本王必来告知范相国。”
林帆犹豫了一下问道:“越国与我大魏平素来往并不多,本王近些年也不大关注南方情况,倒不知越国何以到今日之地步。”
范蠡叹息一声道:“越国地广人稀,在楚、吴、越三国中国力最弱,三年前越国议和之后元气大伤,加之大皇子姒允常觊觎帝位勾结乱臣欲起兵谋反,被上将军文种率兵击败后竟然勾结吴楚,以致我越国大乱。”
三年前,越国先是被魏国打得大败,又被迫以惨重代价求和,以致越王在国内威严扫地。而越王强行立二皇子姒勾践为太子,更是引得大皇子姒允常和国内贵族不满。
加之姒允常是联姻到越国为后的楚公主所出,于是姒允常便联合楚国谋反叛乱,后来吴王也趁火打劫出兵越国。
范蠡想了想,犹犹豫豫地抬头看着林帆道:“其实在国都被攻破之前,我王也曾多番派遣使者入魏,只是后来都杳无音信,我王还以为是吴楚派人截杀了。只是后来吴楚占据会稽之后放松了封锁,我朝太子多发使者却也无消息……”
林帆听到此言,精神一下集中,道:“哦,是吗?本王却是未听说过越国有使者来。”
范蠡低声道:“外臣此次入魏便是借道从九江郡而来。”
林帆与公叔平对视一眼,立即道:“范相国还请直言,若要我大魏出兵援越,必然要全面地掌握西南之境况,若是情况不明,我大魏恐怕是万万不能出兵的!”
范蠡咬了咬牙,沉声道:“会稽城破之前,外臣曾在城外见过一支军队,虽打着楚国的旗号,但是观其兵甲,不似楚国军士,倒像是,倒像是魏国之士卒!”
林帆听着这等话,面色不显,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范蠡看了眼林帆与公叔平道:“外臣出使之前便有人劝臣此行可能是一去不返,但是外臣窃以为魏国决不可能与吴楚沆瀣一气。魏国为强国,历来为四海诸国所忌惮。魏与楚、吴联合谋越所得不过财货,却壮大了死敌,魏国决不可能行如此之举。”
林帆看了看范蠡道:“范相国不必试探,我大魏绝不可能与楚、吴联手。至于是否有魏国士卒贪图财货参与攻越,本王自会查清。”
公叔平慢吞吞地问道:“那越太子如今在姑苏可还有多少兵马,可还能抵挡住吴、楚?”
范蠡立刻答道:“我太子勾践深得民心,虽未登基却已显明君风范,如今携数十万军民在姑苏屯田练兵,若是大魏肯出兵,太子殿下必定亲率十万大军响应大魏。”
公叔平‘哦’了一声,接着问道:“那吴楚还有多少兵马在越地?”
范蠡犹豫了一下道:“吴、楚扶持了伪越王姒允常在越募兵得五六万人,吴国只为趁火打劫所留不过三四万人,只有楚国毕竟地大物博,仍留有十数万兵马。但楚国兵马战力不强,倒也不必太过在意。”
公叔平缓缓点头。
林帆看了看范蠡,说道:“那今日便谈到此处吧,待本王回禀我皇之后,再作决定。”
范蠡起身再拜道:“还请摄政王务必劝说魏皇,越国若存,对大魏有益无害!”
林帆点头道:“本王一定进言,范相国且放心。”
……
出了院落的大门,林帆长吐了一口气,问身边的公叔平道:“右相以为,这范蠡所言有几分可信?”
公叔平瞥了林帆一眼,道:“姑苏贫瘠,越太子勾践真要凑得出十万大军,也不必派相国来求援了。至于吴、楚的兵力应该是半真半假吧。”
“右相知道本王说的不是这个!”林帆盯着公叔平说道。
“摄政王!”公叔平有些无奈,老脸都皱成了一个橘子皮,“老臣不知摄政王所说是何事呀?”
“看来右相大人记性不大好,那本王来提醒一下右相。”林帆有些生气地说道,“便是西南不报朝廷私自出兵一事!右相大人如何看?”
“低声!低声些!摄政王小心这是在大街,切莫被人听了去。”公叔平连忙劝解林帆。
林帆连续深呼吸了几下,沉声道:“右相是如何看待此事的,还请跟本王交个底,本王也好心里有数。”
公叔平苦着张老脸,道:“摄政王,此事不过是那越国使者一面之词,还未有定论,现下还是应先探明此事为好。”
林帆看着公叔平,冷哼一声道:“右相,西南险峻环绕,素少战事,而且蜀中又利于居住历来都是贵族聚集之处。此事一出,本王怕会有许多人都要牵连其中,右相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
林帆盯着公叔平说道:“而且右相大人的独子似乎也在西南任职吧,还请右相大人好自为之,切莫行差踏错。告辞!”
说完,林帆不等回话,直接翻身上马,驾马离开。
只留公叔平一人在原地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