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骆养性便想伸手去接,可一伸手,却又瘫软下去,疼的他嘴唇发白,身子骨微微颤抖。
他猛的用另一只手狠掐自己大腿,脸上露出责备的神色,好似在怪自己为何要皇上亲自做这些事情。
“再这样,朕也不管你了。”
“皇上,都怪臣无能,眼睁睁看着那满人逃走……”
朱由检闻言至此,眼神也很凝重,一边给眼前的人喂着汤药,一边说道:“你已经尽力了。”
“此人也是隐藏了身份和实力,偷渡而来,充其量,咱们不过是吃了没做准备的亏,才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念此缘由,朕可赦你无罪。”
朱由检脸色变得逐渐严肃起来,
“只是,朕想问你,你和他交手以来,有没有觉得,此人身手究竟如何?”
说到此处,骆养性陷入了沉思。
一会儿,只见他摇了摇头说道:“京师,恐无人能出其左右。”
“一个也没有?”
“没有。”
嘶——
朱由检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惊道:“朕实在是担心哪,后金方面有此奇人,我大明如何能是其对手?”
“朕可听魏忠贤说过,你骆大人手下有着十二大高手,各有神通,怎么,这时候,全都躲起来了?”
朱由检脸色疑惑不堪的望着他问说。
“唉。”
骆养性眼神低迷,痛苦不堪的说道:“臣以前,手下确实有不少能人干将,可现在,十二精锐中,死的死,伤的伤,要么,就是在执行差事的时候,没了音信……”
“从子鼠到未羊,十二人当中,死了七人,因受伤隐退四人,失踪一人。”
“子鼠、丑牛、亥猪、戌狗四人全部身带重伤隐退,而辰龙不知所踪,其余人等,全都死于各种各样的差事途中。”
“十二精锐中,武功最为高强者为辰龙,可他却因为遭遇江湖仇家的追杀,失踪不见……”
“如果辰龙还在,这满人,决不会是他对手。”
朱由检又喂了他一口汤药,问说:“朕向来对江湖中事了解甚少,这辰龙是何许人等,有何本事?”
骆养性也不隐瞒,直接便说:“辰龙,他早就已经隐退江湖,可那一天晚上,他一人独闯凶匪山庄,于数千带刀亡命徒中,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并全身而退,由此,一战成名。”
“但他,也有弱点,也正是因为这个弱点,我才把他召到自己麾下,当成一把杀人的利器。”
“他弟弟体弱多病,虽无大碍,但需要悉心照料调养,所以,乱世之中,需用银子,才能养活。”
朱由检点点头,“朕懂了,想不到这辰龙,居然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世人都说,你们锦衣卫是天下最无情无义的刽子手,朕看,此言差矣。”
“唉,这就是难处。”
骆养性无奈叹息一声,又道:
“江湖仇杀,就在某天他执行差事的时候,京郊茅草屋被点燃,他弟弟失踪在一片火海之中,辰龙也因此心性大变,为寻亲,为复仇,最终一意孤行,不顾劝阻,只身离去,至今,未有音信。”
“连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朱由检眼神带着一抹惋惜的望着眼前的他。
“没有。”
“那你们有没有找过?”
“一直都在找,可一直都没找到。”
骆养性眼神落寞的说道:“他的能力在我们之上,他想做的事情,几乎没人能拦得住。”
“朕要找到他。”
朱由检直接表明态度。
骆养性又喝下一口热汤,身子好了不少,忽然眼神一震,开口说道:“皇上,难道你……”
“现今乱世,朕要重用他。”朱由检没一丝犹豫的说道。
“万万不可。”
“为何?”
骆养性露出一抹难堪之色,“姑且不说能否找到,就算皇上您费尽人力物力,真将其找到了,也别谈什么为国效力了,到时候,恐怕辰龙第一个来刺杀的,便是皇上您……”
朱由检脸色骤变得惊惶,“你说什么,他要弑君?”
“朕向来和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弑君?”
骆养性摇了摇头,叹息说道:“皇上千万勿要怪罪于他,这并非是皇上的过错,而是因为他的父母,被贪官给征走了最后一粒粮食,一家四口被活活饿死到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
“所以,他才会对大明如此憎恨,对朕憎恨?”
骆养性点了点头。
“难怪。”
朱由检感到情有可原,脸上带着一抹怒意,“如果朕先他一步,找到了他的弟弟,会怎么样?”
“首先他会感谢您,然后再杀了您。”
朱由检怒了,“大胆,朕若帮他找回了千辛万苦寻找的亲弟弟,难道他还要杀朕不成?”
“皇上,您知道,这辰龙和他弟弟二人,丧失了父母,是如何能在这乱世活下来的吗?”
朱由检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他吃了父母的肉……”
呕。
朱由检闻之,差点儿吐出午膳来。
“这真是个狠人哪。”
“全靠着吃父母的肉,他才能活过那一段时间,才有了后来,拜师学艺的事情。”
“一身本领,便就是这么来的。”
骆养性一五一十的给朱由检解释清楚。
他点了点头,“总之,朕此次准备顺着去西南的路线,一路通过驿站进行勘察全国各地的驿站情况,如若得知此人的消息,朕倒真想瞧瞧,此人是否和你所说的一样。”
朱由检说完了这句话后,骆养性闭上了眼睛,“皇上乃为一国之君,如若能够亲自为民赈灾,惩治当地违法乡绅,肃清地方衙门的贪官污吏,或许,民心尽得,能有一丝机会。”
“但皇上,您此去,务必需要隐藏身份。”
“否则,就算您不去找辰龙,辰龙自会来找你的……”
“毕竟皇宫戒备森严,他就算想找您麻烦,也不会自寻死路。”
“可这一次,若是天子出宫,那便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机会,辰龙浪迹民间,如若得知风闻,他必会赶至,做忤逆之事。”
骆养性好心好意提醒道。
“嗯。”
朱由检点头望着眼前的伤病员,“你劳苦功高,为缉拿满人,身受如此重伤,朕,就赏你纹银二百两,以养伤病。”
“对了。”
“这筋骨散,是朕特意找宫里的名医开的方子,服下之后,不出三五个月,便能下床,耐心调理半年左右,便可彻底恢复。”
骆养性心中羞愧不已,“臣有罪,如何能得皇上如此厚爱。”
“如果皇上真不嫌弃,臣可以让丑牛、戌狗二人随皇上此行一同前去,虽然他们身上都带伤,可本事还是有的,办一些搜集情报的事情,还是不成问题。”
“好好养伤,等你伤好,朕还要重用于你。”
朱由检将空荡荡的药碗放在一边儿,便是站起身来。
“等朕视察回来,左都督府衙门的职位,便由你来担任。”
大明京师大都督府分为中左前后五军都督府,统领京内、外诸都司、卫所兵马。
在京师实现兵权下放,这,便是无上信任。
如能兼任数职,那他骆养性,年俸必然水涨船高,在北镇抚司的地位,也将无人可以取代。
此乃天大的恩惠。
骆养性眼神含着热泪,感动的说道:
“臣,定不负圣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