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养性他知道,现今皇上的难处。
但他也看到了,阉党们在朝堂之上,有了皇权的支持,是如何碾压性的打击清流官员们。
作为众多朝堂势力之中的监视者,他可以清楚的察觉天启到崇祯朝官员们的变化。
清流官员——为国出谋划策同时,为家族谋利,不吃亏的情况下,引经据典,与国争利,不顾天下苍生。
阉党——知百姓疾苦,却贪污成风,畏惧贫穷,喜好黄白之物,但服务皇权,执行皇帝命令,打击敌对势力毫不留情。
东林余孽——大刀阔斧谈改革,却未有实际行动,党同伐异,排除异己,让别的党派在朝堂上无一席之地,斗到退出为止。
齐、楚、浙三党——难兄难弟,攀附阉党,成为附庸,支持阉党行径,也变相的为皇权服务。
朝堂上的主要势力,便是这些。
而现今的主要形势便是,清流用极高的道德水准约束皇帝和黎民苍生,以多种条条框框来限制皇权,便于中饱私囊,贪赃枉法。
阉党虽坏,但却坏在风气不正,实际上办的事儿,都是皇命在身,因读书甚少缘故,不懂拐弯抹角,直来直去的做实事儿,倒变相为国为民干了点儿有用的事情。
两党相互压制,形成了一种政治平衡。
所以现今,阉党倒不了,也不能倒,但一旦阉党做大,也有不受控制的那一天。
这就是皇上要来拉拢自己的意义所在了。
为了自保。
骆养性看透了这一切,心中也觉释然不已。
自己肩上扛着的已经足够沉重了,可没想到,皇上身上背负的,比自己这点儿事,要重的多。
朱由检走后,他喝下半碗汤药,心中颇为觉得不是滋味儿。
虽然皇上来看了自己,但他心里也明白,皇上不会对一些无用之人产生想法,之所以他突然找到自己,并且态度大为转变,也许是在给自己一个表现的机会。
皇上的所作所为他都见到了。
阉党现今在朝堂上的地位几乎已经是无人能及了。
而锦衣卫因为东厂太监崛起的原因,日渐式微,早已被其压制的死死不得翻身,没了一点儿实权。
可现在,皇上没让阉人来办事儿,而是亲自来看望自己,这恰恰证明了他的意图。
重开锦衣卫,手握实权,皇权特许,所有命令,不再由东厂太监统一管理,而是直接听令于皇帝。
锦衣卫将重新回到权利中心,作为天子无上忠诚鹰犬的存在,震慑百官,监视天下。
一直以来,他们都有这实力,只是朝局不允许罢了。
但如果朱由检一声令下,他们毫不犹豫会冲锋陷阵,在情报刺探工作的最前线,完成自己的使命。
骆养性有一种错觉,皇上并非像是传闻中那般严苛小气,反而肚量很大,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只觉得自惭形秽,无言以对。
皇上的心胸,似乎能容纳一切。
自己一个办尽了丑事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居然也能得到再次展现自己的机会,这实不容易。
但他同时心中也生出一丝忧虑,希望皇上这次不会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会坚持到底,重开锦衣卫。
皇上不负他,他便不负皇上。
朱由检从东华门走出后,便随着身边两位小太监一同,朝锦衣卫昭狱走去。
可没过多久,就在东华门出口的地方,远远便能见到一群人跪在地上,没有起来。
朱由检眯着眼睛眺望,不知情形如何,可身为天子,岂有回撤之意,也只得当面迎走上去。
旁边的那小太监开口说道:“皇上,那些,好像是朝廷大臣们?”
“他们来这儿跪着干什么?”
朱由检眼神诧异,走过去,却只见带头的人穿着大红袍官服,义正严词的说道:“皇上,您这是要去哪里?”
朱由检面对眼前此人的苦苦逼问,顿时犯了难,“周延儒,你一个礼部尚书,不去做你礼部的差事,反倒管起朕的闲事来,谁教你这么做的?”
眼神紧皱的周延儒全然不顾皇上的厌恶之色,接着又说道:“皇上,是要去昭狱吧?”
“谁说的?”
“哼。”
周延儒冷笑一声,“那皇上来这东华门是干什么来了?”
“这可是东厂所在的地方。”
“难道皇上,是想要重开厂卫,刺探百官而兴大狱?”
朱由检心头一愣,眼神恍惚了,这周延儒,好似是个明白人,能看出自己的意思不成?
他确实,有过类似的想法,但明末的环境,并不能这样做,前生今世,经验都告诉他,眼前的这群清流党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自己动不得他们。
靠他们治理天下是没指望的,但做些简单的改革,还得用这些人,才能有成效。
朱由检现今最想要做的,便是通过重用阉党,逼着民间乡绅以及清流官员们妥协让步,以向他们收取各项税款。
有了税款,提高了财政收入,才有利于国家办事儿,恢复民生,训练精兵。
“锦衣卫都指挥使骆养性,于追捕晋商途中,遭满人暗算,手下人员损失惨重,但其仍竭力缠斗,已是忠心不二,难道朕身为天子,来抚恤受伤的臣子,这也有错?”
朱由检眼神紧皱的扫了一眼对方,“倒是你们,一个两个的站在这儿,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你们来这儿是想干什么,逼宫?”
“当然不是。”
周延儒道貌岸然的说道:“锦衣卫高手如云,素闻骆大人手下有十二大精锐高手,都是英勇过人,而那天晚上几乎精锐尽出,就算再怎样不济,那晋商诸人,都是孱弱之体态,即使藏了位满人高手,却也不至于败的这么惨。”
“那些江湖武林上的高手,大多都是双拳难敌四手,可此次锦衣卫出动数十人,竟都被那满族一人给一一残害,难道他后金满人真是妖孽不成?”
“倘若如此,我大明日后与后金打仗,何需用铳用炮,请来一群深山老道做法,不就可以安枕无忧了?”
朱由检眉头紧皱,“你是怀疑骆大人的忠诚?”
“不是怀疑他。”
“而是怀疑他们锦衣卫内部,出了通敌的奸细,那天晚上的厮杀程度何其惨烈,归根结底,只有他们自己人,才有这个本事做到。”
“臣以为,必须先将骆养性关押起来,不日送至刑部审理,这才妥当。”
周延儒一五一十的开口说道,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