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班主任老师占用了一点下堂课的时间,向大家宣布学校要组织奥林匹克竞赛的事情。
一中向来没有在奥赛得过奖,都给同市的四中独揽了。今年新换了校长,自己就是数学老师出身,决心好好抓这块,也弥补一下这所百年老校缺失的遗憾。
竞赛得奖的诱惑很诱人,能保送去重点大学,不用再经历地狱式的一轮二轮三轮考试。班主任一扔下这颗“炸弹”,全班立刻沸腾起来,大家都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
“真想去。”
程可欣趴在桌子上,哀怨地叹了口气,她成绩太差,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
胡桃瞟了一眼林向屿,他把课本立在桌面上,偷偷弯着身在看课外书,肯定是那本《海洋生物图鉴》。那是他十七岁的生日礼物,他爹专门飞去美国给他买了一套,一套十本,一本要三四百美元,折算成人民币要好几万元。
林向屿从小就喜欢看这类书,在初中的时候,别人都以为是没营养的课外书,害得他被举报他考试作弊。
胡桃看到许成给林向屿写字条,揉成一团从后面抛过去,也不知道林向屿是不是后脑勺长了眼睛,居然一把抓住了。
“林向屿肯定会去,他那么聪明,绝对是头号种子选手。”
“那也没什么,大家都是为了高考,只是形式不同而已,你不是说你妈妈让你恶补一下,去考美院吗?”
“唉,”程可欣再一次叹气,“真是嫉妒那些聪明的人,感觉和我呼吸的空气都不一样。”
果不其然,下课的时候,全班同学都蜂拥到了数学课代表林向屿的桌前,都想要报名试试。林向屿一个头两个大,他这个课代表当得本来就不称职,哪次不是主动发放作业给大家抄?也正是因为如此“贴心”,才会每一学期都连任啊!
“食堂抢饭也没见你们这么积极啊,一个一个来嘛,自己把名字写本子上。”
林向屿抱着头,从人群里钻了出来,看到胡桃坐在后面,用笔帽戳了戳她的背。
“你不报名?”
“我不去,”胡桃摇摇头,“这个太占用时间了,我妈妈怀了小baby,我得多陪陪她。而且我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我属于不偏科、稳扎稳打型,和你们这种上课睡觉下课胡闹的天才型选手不一样,就不要去高攀奥林匹克了。”
“takeiteasy.”林向屿竖起手指摇了摇,“不要凡事都急功近利。”
林向屿懒懒地将手臂搭上胡桃的肩膀,说得头头是道:“我觉得学习的过程,主要是学习一种思考问题的方式,锻炼自己的逻辑和分析能力,尤其是理科。你去听点奥赛的课,可以收获很多新奇的思路,这些东西都是没法用分数衡量的。”
真不愧是林向屿,一句话让胡桃转变心意。
“那那那,那也给我报个名啊!”
胡桃晚上回家,正好胡叔叔带着她妈妈从医院做了检查回来。胡琳是第一个回家的,坐在沙发上,故意把遥控器摔在地上,借此大发脾气:“爸!遥控器又不好用了!看个电视都一堆破事!”
胡桃懒得搭理她,她按照惯例给妈妈做了会儿按摩,宝宝发育得很好,胡桃十分开心,隔着肚皮贴上去听里面的动静。又陪着妈妈听了会儿古典音乐,母女俩面对面地坐着,胡桃再摸摸自己的肚子,撇撇嘴:“晚上吃烧烤吃多了,现在肚子还火辣辣的。”
“活该,不知道节制。”胡母笑话她。
“没事,我晚上还要熬夜写作业呢。”
“年纪轻轻熬什么夜。”胡母不赞同地摇摇头。
“就是年纪轻才敢熬夜啊,我要努力读书,长大才能养你嘛。”胡桃一边说着,一边用钢笔帽把刘海别起来,摊开书就开始写作业。
胡母笑起来:“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了。”
“对啊,我把你的好时光都偷走了,对不起啊妈妈。不过你放心,我会陪你一辈子的。”
胡母早早睡去,到了夜里,胡桃戴上耳机听广播。主持人声音低沉悦耳,在和听众们聊着三毛,聊她的文字,她的梦想,她的流浪,她的爱情……
胡桃一不小心听入了迷,她用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轻轻叩打桌面,她想,真想给妈妈说说林向屿,他是她见过的最优秀的男孩子,他的三分球百发百中,在半空画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等高考结束吧,胡桃想。
可胡桃的美梦还没做完呢,她卧室的电源突然断掉,眼前一片漆黑。胡桃咬牙切齿,推开门走到走廊里另一间房门口:“胡琳,你干吗?”
“我要睡觉了。”里面传来一道傲慢的声音。
“你睡觉断我电干吗?”
“我开心,我乐意,你管得着吗?”胡琳顿了顿,用极其慢、极其冷的声音说,“这个家里,有什么是你管得着的吗?”
胡桃沉默。
胡琳说得并没有错,家中阿姨尚可管今晚饭桌菜肴,唯独她,什么也没有。
胡桃在原地站了许久,然后回到自己房间里,从抽屉里拿出几根蜡烛点燃,滴几滴烛泪在桌子上,立好蜡烛,就着烛光继续写作业。
那一刻,胡桃忽然想最好是有一场大风,把这排蜡烛统统吹倒,烧得这里寸草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