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千积分，就买了这些玩意儿？”
顾慧妍用筷子扒拉一下盘中的土豆，来回翻找了两圈，终于找出了四块指节大小的鸡肉。
“就这？黄焖鸡？他明明可以骗我的积分，却还白送了我一盘土豆，真是个大好人！”
顾慧妍丢掉了筷子，对另外几盘菜全然没了兴趣。
这是唐梨等人来到b城基地的第五天。
经历了之前那场闹剧，不说整个基地，起码在唐梨这里买过东西的人都知道她“背景颇深”。
不仅顾家少爷给面子，就连铁面无私的王家也对其颇为照顾。
因此，即便依旧有内城的人对双标的价格和限购规则不满，却也不敢明着闹事。
更何况，这些天顾家和王家的人来买东西，也老实按照唐梨定下的规矩，一句怨言都没有，其他人哪里还敢闹幺蛾子。
虽然还是免不了有人嘟囔，可只要是被唐梨家圈粉的忠实顾客听见了，那必然是少不了“真是了不得，你竟然比顾家少爷/王老先生还要金贵”之类的话挤兑。
这话谁敢承认？
只怕头是上午点的，人下午就走了。
因此，菜摊的生意一如既往地好，在唐梨直接拿出种子进行售卖后，更是达到了一个顶峰。
见周立天忙不过来了，唐梨便聘用了陈翀等人，还有在马祥等人找麻烦时挺身而出的青年人。
每天除了定额积分，他们还能随机获得一份蔬菜水果或者肉类。
这优越的待遇简直让所有人笑得合不拢嘴。
尤其是被周立天找上门的青年人，更是觉得自己仿佛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给砸中了。
这些日子进出都昂首挺胸，走路带风。
人手够了，顾慧妍便不用每天去算账，唐梨也觉得不能白来b城一趟，左右报告得一周才能取，三人一合计，整天就在基地里乱逛，寻些有趣的玩意儿，至于段磊，自然只能家里蹲。
别说，唐梨挑了不少桃源没有的种子，等回去便能让大家尝尝鲜。
今天唐梨几人也是走累了，准备打道回府，恰巧路过了基地大食堂，顾慧妍便叫着要尝尝鲜，于是就有了现在这悔不当初的一幕。
唐梨夹起一块锅包肉，一口咬下去，满嘴的面粉。
巴掌大的肉片，吃到最后才尝到肉丝大小的猪肉，能用肉丝炸出粉块的形状来，厨师也是神技。
拳头大小的碗，盛了一碗饭，半大小孩儿都吃不饱的份量，也得二十个积分。
米饭煮得软烂，就是米粒细碎，还微微泛黄，像是从陈年老窖里掏出的边角料，偶尔还能吃到没去干净的稻壳，将喉咙划拉得生疼。
顾慧妍见唐梨面不改色地将食物吞咽下肚，又重新拿起了筷子，嘀嘀咕咕地抱怨。
“我真是脑子被门挤了，才会想来尝一尝基地的食堂。搁在以前，碰到这种黑心商家，我反手就打妖妖灵了。”
唐梨从一盘名为清炒时蔬实则半盘蔫儿黄菜叶里，挑出两根勉强算作新鲜的菜杆放进顾慧妍碗里，安慰道，“乖，就当减肥了。在这里，你就是打妖妖妖妖零也不管用。”
顾慧妍正想问一句为什么，隔壁传来“嘭”的惊响，吓得她手上一用力，直接把竹筷给掰折了。
哦豁，这次是真的吃不上饭了。
被吓了一跳的顾慧妍转过头，就见坐在她们隔壁两桌的一个男人一拍桌子，胸膛上下起伏，像是瞧见了红布的斗牛。
“蔬菜全都干瘪蔫黄，荤菜一点油水都没有，就这些东西你们卖我一千积分？我要见食堂的负责人，tmd良心都被狗吃了！”
骂声像是点燃了导火索，瞬间引来其他人的附和。
“没错，食堂越来越贵，菜却越来越差，越来越难吃了！瞧瞧这里随便一个厨师、一个扫地的都长得膘肥体壮，他们肯定把好东西全都装进了自己口袋！”
“明明最开始食堂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能吃上饭，可自从贺家接管之后，一切都变了！以前我只需要两百积分就能吃上一荤一素一汤，现在却只能吃一小碟青菜，两筷子就没了。分明现在物资不像之前那么紧张，可日子却比以前过得还差！”
食堂很大，有足足四层楼，仿照工厂流水线打造的金属座椅，密密麻麻，足以窥得前些年人满为患的盛况。
可如今只剩下两层还开着，一楼勉强还算坐满，二楼落座的人两只手都数得过来，显得格外寥落，将这打抱不平的声音凸显得格外响亮。
一个挺着将军肚的中年男人背着手，不急不缓地从二楼走了下来，“囔囔什么？谁敢在食堂闹事？这里是吃饭的地方，不是任由地痞流氓撒泼的！”
“你也知道这里是食堂？”最先发声的男人端起桌上的菜，几步递到男人面前，“你自己看看，就这种菜，你们卖上千积分，捞油水捞成这样，你们心肝都黑透了是吧！”
男人伸出手，在偌大的食堂里随手一指。
食指所到之处，捧着饭碗的幸存者无一不是身形单薄，脊骨佝偻，面容疲惫又麻木，仿佛一具具行尸走肉。
“这些人都要在基地里干一天体力活，你就给他们吃一碗饭，一盘烂菜叶，一点荤腥都没有，你简直不是人！”
将军肚微微退后一步，避开男人激动之下差点洒落在他身上的菜汤，慢条斯理道，“用餐标准是上头的人定下来的，物资都是后勤部采购的，我也是按照规矩办事。”
“要是谁觉得食堂的伙食不好，大可以自己带饭，食堂免费提供加热服务，另外午饭回家吃也没人阻拦。”
安静吃饭的幸存者都不吭声，只是下意识握紧了碗，像是怕下一秒将军肚就会叫来人抢走似的。
“还有客人要是觉得食堂卖的菜不划算，那你尽管自己去买菜做饭。咱们这里是食堂，吃的是大锅饭，不是私人小炒，招待不了挑嘴的食客。”
“我还是第一次碰到你这种客人。”将军肚上下扫视了男人一通，意味不明道，“毕竟，买得起菜自己做饭的人都不会来我这里吃饭。”
言下之意，没积分还挑三拣四，哪儿来的臭毛病。
质问的男人脸色涨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你以为你可以肆无忌惮无法无天吗？我要去投诉你！让所有人知道你的真面目！你们从上到下，全都中饱私囊，一个个吃得满面油光，却根本不管下面这些苦力人的死活。”
站在台阶上的将军肚停下爬楼的动作，回过身冲男人扬起了嘴角，看起来礼貌的笑容，可落到人眼里怎么看都是嘲讽，“客人尽管请！”
将军肚扫向一楼用餐的幸存者，笑意盎然，“愿意为这位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勇士作证的人都可以去，千万不要错过这次机会，毕竟这是在为你们自己谋福利！”
然而，将军肚越是鼓动，底下人的人越是安静，宽阔的大厅里竟然安静得能听清牙齿上下磕碰的撞击声，就连最开始出声附和的人都像是瞬间成了哑巴。
“你，你们……”
义愤填膺的男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将军肚呵呵一笑，表情平和又大度，却让人感觉到一股凉意从心底升起。
顾慧妍捏着断掉的筷子，只觉得食堂里的低气压几乎要令人窒息。
她想拽着唐梨就走，可看着桌上的食物，她的双脚就跟生了根似的。
最终，她端起碗，接过唐梨递来的新筷子，将所有饭菜都吃得干干净净。
只不过，此时她已经尝不出食物的任何味道，味同嚼蜡。
回去路上，向来叽叽喳喳的顾慧妍异常安静，一直到租住的宅子门口，她忽然停下了脚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唐梨。
“我们应该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