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慧妍愣住，下意识与唐梨对视一眼。
唐梨装了半袋橘子塞给说话人，“大哥，要是这位大姐缺了什么，劳烦您来告诉我们一声。”
没想到就随便多嘴一句便换来这么多好处的男人满是惊喜，“包在我身上，老板您真是个大好人，以后一定长命百岁。”
唐梨扯了扯嘴角，没在意这恭维，而是眺望着女人消失的墙角，有些在意女人反常的举动。
狭窄的巷道里空无一人，奋力奔跑的三秀停下了脚步，整个人藏进了昏暗角落里。
她出神地瞧着手中捧着的橘子，呆滞的双眼逐渐染上恼怒，她扬手就将橘子砸了出去。
“嘭”地一声，表皮柔软，汁水丰盈的果子瞬间如放了气的足球，瘪了大半，橘黄色的汁液流淌满地。
三秀愣愣地盯着碎裂的橘子，眼神迷离，脑子像是高速运转的搅拌机，将她的思维搅碎混匀，好半天才能勉强理出一点头绪。
如生了根一般的双腿终于迈开，步伐缓慢又沉重，像是垂暮的老人。
她蹲下身，捞起碎裂的橘子，沾染了尘埃与污垢的汁水沿着指缝嘀嗒下落，像是从身体里流出的滚烫鲜血一般。
三秀剥开完好的另一半橘皮，鲜嫩的果肉粒粒分明，牙齿轻轻一碰，甘甜的汁水溢满口腔。
老板没有骗人，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橘子。
三秀猛地低头，将掌中的橘子一把塞进嘴里。
她整张嘴都鼓了起来，唇齿间喷射的果汁溅了她一身，为本就脏污的衣物又增添了一抹颜色。
粗糙的沙砾即便混在了香甜的果肉里，也磨得娇嫩的唇舌生疼。
三秀捂着鼓囊囊的嘴巴，死死压抑住想要吐掉的渴望，整个人绻缩进角落里，滚烫的泪水如同延绵不绝的大雨，模糊了她绝望的容颜。
……
“筱筱又偷偷跑出去了？最近半个月，她总是一个人往外跑。”
顾惊羽将处理好的文件递给王伯，“尤其是近一个星期，天天早出晚归，还敢甩掉保护她的人，胆子越来越大了。之前让人留意最近她在做什么，就没查出点有用的东西来？”
王伯，“最近小姐的举动确实反常，可据跟着的人回禀，小姐出门做了伪装，也就是在街头闲逛。”
“我估摸着，她还是惦记着食堂出事，想看看这么久了，人们是否还沉浸在悲伤中。”
顾惊羽眉头微皱，却不怎么相信这一套说辞。
顾筱筱被娇惯着长大，虽不至于自私自利，可做事习惯以自我为中心，鲜少会在意别人的感受。
这次食物中毒的事情跟她算不上太大牵扯，又过了这么长时间，她怎么都不该为此耿耿于怀。
“少爷，有人送来了一份文件。”
顾惊羽正暗自琢磨着顾筱筱异常的原因，门外忽然跑进来一个护卫，送来一个贴上了封条的密封袋。
“是谁送来的？”
王伯瞬间拧眉，顾氏的文件都会由专人送上门，更何况，谁家送文件会用密封袋？
护卫摇头，“是个路人，他只说有人将这东西放到他家门口，还留了两个晶核和一张纸条，交代把东西送到顾家。”
顾惊羽在王伯不赞同的目光里，伸手拆开袋子，照片洒落一地。
“这是谁？”
赶忙将东西捡起的王伯盯着照片里恨不得将自己裹成木乃伊的女人，下意识发问后，神色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顾惊羽浏览完所有照片，“照片里的地方在哪儿？”
护卫，“应该是在检测中心，我妹妹是里面的化验员，我曾进去找过她，里面的布置跟照片里的大差不差。”
顾惊羽食指轻轻在桌面上叩了叩，“王伯，把这段日子所有派去跟着筱筱的人都叫过来，辨认一下这些照片。注意，别被筱筱察觉了。”
王伯一惊，“少爷，您这是？”
顾惊羽，“背后之人既然敢明目张胆地挑衅顾家，想必手里还有后招。只有先清楚筱筱到底有什么把柄在这人手上，顾家才能防患于未然。”
“至于筱筱想瞒着我们，那就让她瞒着，我们自己调查便是。”
王伯惊疑的眼神瞬间变软，唤人出去找人，很快十几人便聚集在大厅中，一个一个翻看照片，最后竟然确定了时间。
顾惊羽留下当天跟着顾筱筱的人手，让他们将当天发生的事情一字不漏地复述出来。
越听顾惊羽脸上的表情越发浅淡，到了最后，已然让人分辨不出他的喜怒。
“今天之事，谁都不能往外透露半个字。王伯，你也是。”
被特意提点的王伯深刻认识到顾惊羽话中的严肃，他不敢反抗，心情沉重地垂下头，视线瞥过桌上的照片时，他整颗心都不由得提了起来。
小姐，你可别做什么傻事啊。
顾惊羽眼皮儿轻垂，视线落在照片中冷色调，充满冰冷气息的背景中，下意识摸了摸后脑。
你到底在做什么？
……
“客人三位，往里坐，位置有的是！咱们两种餐饮模式，一是二十五积分的自助餐，二是单独小炒价格菜单上写得清楚明白。”
“自助餐一次打四个菜，吃完可以再添，但不能浪费。一经发现，直接记入黑名单。”
顾慧妍双手放在嘴边，站在台阶上，冲所有闻讯而来的客人再三强调要点。
“鱼香肉丝，青椒炒肉，土豆烧鸡……只需要二十五积分，这些通通都可以随便吃？”、
“我是不是还没睡醒？不然怎么会看到一个大傻子？！”
“快，老板，我们一家三口都要吃这个自助，快刷id卡！”
小饭馆足有七八十平米，还是两层楼房，若不是在基地外城边缘，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这么大的闲置房。
平时少有人往来的偏僻街道，如今摩肩擦踵，门庭若市。
空气中浓厚的饭菜香令人望眼欲穿，幸存者们踮起脚，不停地往饭馆里张望。
考虑到时间紧，以及小饭馆面对的是众多底层幸存者，于是内堂并未特意装饰，只让人修补了老旧的墙壁，贴上了菜单和各种注意事项，摆放了桌椅板凳。
可所有人根本没心思去在意大堂的装修如何，他们只想往里冲，用晶莹剔透的米饭，肉厚菜鲜的食物填饱空荡荡的肚皮。
可人太多了，小饭馆只能限流。
红色的警戒线两旁守着六个膘肥体壮的男人，但凡有人躁动，便会迎来不容忽视的盯视。
卢康见蠢蠢欲动的人又都缩了回去，无声冷嗤。
这些人哪儿用得着他出马？
都是怪唐梨给得太多了！
凶悍的“门卫”再加上内堂角落里还有人站岗，这般层层严密的防守，像是老板已经预知到了场面会有多火爆，老早给大家准备好了预防针。
谁想乱来，那必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于是，哪怕幸存者们再馋，也只能在外等着，心里脏话不断。
吃吃吃，都这么久了，上辈子都是猪嘛！
好不容易等到几位客人吃饱喝足出了门，排在前头的人根本没时间去在意他们笑得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细缝的满足表情，闷头就冲了出去。
顾慧妍赶忙招呼，“走这边，先刷卡。”
猴急的客人争先恐后，顾慧妍却在这一波人中瞧见了熟人。
脸上惊讶之色一闪而过，顾慧妍将维护客人秩序的工作交给陈冬卉，走到队伍最后面，“大姐，咱们别跟这些人挤，最后一个刷卡也没关系。”
“就算只剩下一个客人，我们小饭馆也会备上足够的菜，绝对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换了一身干净衣物的三秀像是变了一个人，她紧紧握着手中的id卡，冲顾慧妍笑了笑。
“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