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被郭姨一激动做多了。
眼看着她一碗接一碗地给余风盛米饭,安若有些担忧。
“郭姨,您别再把学长喂撑着。”
“哎呀,男孩子吃的多,你看你平时吃的跟小猫似的。”
闻言,安若低下头,淡淡的红晕攀上颈子。
余风也跟着轻笑,“若若长的小,自然吃的就少。”
若若?
安若愣了下,抬起头。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叫自己。
明明其他人也这样叫,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格外好听。
她用筷子搅了搅碗里的米饭,脸上的红更深了。
“余风同学是自己在这租房子住,还是和爸妈一起呀?”
郭姨一边给他盛饭,一边问。
“我自己在这住。”
“那平时也是自己做饭?”
“嗯,会简单炒两个菜。”
“哎呀,现在会做饭的小孩可真不多了。”郭姨一拍大腿,又一次赞叹,欣赏的目光怎么也盖不住。
“以后要是犯懒或者想吃点别的味道的,可以来这里,郭姨做给你吃,也谢谢你帮若若补课。”
“行,谢谢郭姨。”余风没有推辞。
安若看了看郭姨笑开花的脸,又看向余风温和的笑,也跟着抿了下唇。
郭姨是彻底被学长征服了,本来昨晚和她讲的时候,她还有些不放心。
现在瞧着,像是将他当亲孩子看一样。
饭后,安若和余风继续刚刚讲解的卷子。
“我之前还以为你和你爸妈一起住。”趁着做完一道题的空隙,余风低声说。
昨天小姑娘告诉自己,他和郭姨住在一起,他还惊了一下。
想起自己之前骗他的事,安若有些羞愧的垂眸,不敢看他。
“对不起学长,我之前骗你的。”
“不是要你道歉,这样也好,不管是跟父母住,还是跟郭一起,总归是有个人照顾你,我也能安心些。”
最后一句话,他用尽可能低的声音说。
安若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胡乱的点了点头,“继、继续吧!”
说着,她拿起笔试图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上面。
饭后总会犯困,尤其是中午的时间。
安若第五次打瞌睡的时候,一不小心撞到了桌子上。
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临到,一瞬间的清醒,她抬起头。
看着刚刚额头接触的地方,一只手正垫在下面。
“我睡着了。”她揉了两下眼,不太好意思地承认,“学长不困吗?”
余风轻眯起眼,向后倚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也有一点了,要不你先睡一会儿,等过了困劲我们再讲?”
“可以吗?”安若刚扬起唇,眼角突然一搭,“可是我怕讲不完今天的量,再耽误你时间。”
“不会,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正好我也困了,你去睡一会吧,我也要回去眯一会儿。”
他作势打了个哈欠,安若这才放心。
“那好吧,学长,你也好好休息。”
安若没想到自己一睡就睡了一下午,她是被枕头旁的手机吵醒的。
强迫自己睁开眼看了眼手机上的备注,瞬间清醒过来。
“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她接通电话,嗓音还带着午睡后的沙哑。
“你的画画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快完成了,还剩最后一步,周一您可以过来看一看吗?”
“行,正好我周一有时间,我过去再看看,你也不用着急,慢慢来,距离比赛还有一段日子。”
“好。”
挂掉电话,安若瞥了眼时间。
“怎么这么晚了!”她惊呼,连忙下床出去。
“若若醒了?”
郭姨正端着菜从厨房出来,放到一旁的餐桌上。
安若走过去,试探着问:
“郭姨,学长,他下午过来了吗?”
“啊,余风同学呀,他来过一次,但是你还在睡着,我本来想把你叫醒,他说让你多睡一会儿,养养精神,我也就没叫你。”
这下完了,安若垂丧地低着头。
明明是他给她补课,还要等她,明天没脸见人了。
“对了郭姨,学长给我补课的事情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我爸妈。”
“好,不过为什么?”郭姨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他们从小就看我看的紧,特别是爸爸,只要一有男生和我走近些,他总是紧张兮兮的,我不想让他们担心,也怕他们误会,对学长不好。”
“明白,放心吧,郭姨帮你保守秘密。”
“谢谢郭姨。”
安若朝她露出一个干净纯粹的笑,洁白的贝齿小巧精致,令她的笑容多了几分明朗,不似刚刚开学时那么忧心。
看来那位余风同学功不可没,郭姨眼含慈爱地摸摸她的头。
第二天一早。
为了以防昨日重演,安若早早起了床收拾好自己等着余风过来。
但是一直到九点一刻都没见到人。
她狐疑地趴在门上的猫眼处张望。
在玄关处来回踱步。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这样一想,心里更加不安起来。
“郭姨,我出去一趟。”她朝里屋喊道。
“啊?你不等余风同学了?”
郭姨一边回话,一边开门从卧室出来。
玄关处却早已没了女孩儿的身影。
顺楼梯下去,刚从七楼拐下,安若意外地看着两层楼梯间的缓步台,站在窗边的男生正望着远处。
直挺挺地站着,不似往常那般慵懒随性,就连背影都带着冷峻的寒意。
这是怎么了?
她轻手轻脚从楼梯上下来,一直到他身后,那人都没回头。
“学长?”她缓缓张了下嘴,嗓音带着试探。
“……”
明显感觉到男生的背影僵了一瞬,他转过身,黑漆漆的眼瞳似有灯火忽明忽灭。
“怎么下来了?”
连嗓音都因着那浓郁的阴沉而更加沙哑。
“来找你。”安若诚实回道,她又往前迈了一小步,将两人间的距离缩短,这才仰起雪白的小脸,眉间隐隐含着担忧,“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
余风垂下眸,喉结不经意滑动了下,将那些负面情绪压进去。
他低头看了眼腕上的表,又歉意地说:“对不起,我迟到了。”
“你不用跟我道歉。”安若忙摇头,知道他不愿说,她也不再追问,只用轻柔的语调安慰道,“我陪你说一会儿话吧,可以吗?”
“嗯。”
得到许可,安若这才暗暗舒了口气。
跟着他坐到一旁的台阶上。
只是不等她坐下去,突然被他按住胳膊。
她目光不解。
就见男生将披着的外套脱下,铺在了他身侧的台阶上,叠起四层,这才拍了拍上面。
“地上凉。”他低声解释。
“那你怎么办?”
“我不怕。”
“……”
咬着下唇里侧的唇肉,安若蹲下去,将衣服展开一面,然后拉他起来坐上去。
余风仔细盯着她的动作,任她将自己拽起又按下去。
安若也坐到他旁边。
“怎么不怕,这可不分男生女生。”她习惯性搂住双膝,将脑袋搁上去,偏头望着他。
“不管发生什么,我陪着你。”
像是有什么突然在心上炸开,带着灿烂的色彩,一点点将他的黑暗点亮,填满。
唇角微勾,余风向后倚着身子,两手撑在地上。
“还记得你之前给我发的好人卡吗?”
见她点头,浓密的睫毛轻颤,里面有晦暗划过,他继续追问:“你真的……觉得我是好人?”
“嗯。”安若肯定地点头。
“明明才认识没多久,怎么这么确定。”余风自嘲地笑笑,“说不定我只是装装样子骗你的。”
安若眨着眼,注视他冷凝讥讽的面,似乎真的开始思考他说的话。
看着女孩儿认真纠结的表情,他叹息了声。
她的世界里,一切都该是平静纯粹的,她值得所有美好的事物,他不该给她增添无谓的烦恼。
就像那一排排奖杯奖状,那才是属于她的世界。
“算了……”
不等他说完拒绝的话,安静片刻后的女孩儿缓缓开口。
嗓音依旧轻软得像羽毛拂过,却有着坚定的口吻:“可是人不会一直装下去的,总会有露出破绽的时候。”
“但学长没有。”
她收回视线,看着脚下的一级一级的台阶。
“虽然你有时候看起来好像脾气很不好,又不耐烦,但你会在画展休息室提醒我要注意安全,报到那天喷你身上那么多墨水你也没有说过我一句重话,我被同学拦住你会帮我解围……还有那天李念学长找我,也是你帮我说话。”
呼了口气,她继续:“要是一个人真能装一辈子,那说明他就是这样的人。”
余风静静望着她。
女孩儿闪着一尘不染的眼瞳,细数她对自己所有的记忆,他以为她不会懂的。
却忘了她站在光明里,能够正视所有黑暗。
“小孩儿变聪明了。”他抬手揉揉她的脑袋。
“我本来也不傻。”安若撅着粉唇,低声嘟囔。
目光将她的轮廓逐渐刻印下来,他从喉间逸出一声低吟的浅笑,似乎所有的阴霾就在这一刻一扫而空。
遇见她,就像遇见了阳光一样,耀眼又温暖。
他起身,朝女孩儿伸出手,“走吧,去给你讲题。”
安若望着眼前冷白骨节分明的手掌,犹豫了下,将手搭上去,被他顺势拽起来。
“谢谢学长。”
“是我该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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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早上有升旗仪式,学生们要早早抵达学校。
安若小跑着进了班,将书包放下后,套上校服外套,又跑了出去。
画室的钥匙,从微微敞开的书包拉链处掉了出来,落在地上哗啦一阵脆响。
教室前排走过来一个人,弯腰将它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