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学生……尽管丁字班小宦们有数十人，但无疑只有冯保算是张居正用心教过的，但这时他发现，黄献才是真正与冯保关系密切的师生。虽说这是理所当然，但张居正却有那么点不自在。张居正解开琴囊，冯保凑过去将琴捧出，置于案上，道：“师傅……”黄献呆站原地不动，神情似喜似悲，目光恍若梦幻。张居正和冯保默默站在一边，不敢打扰他的回忆。许久后，黄献方凑上前去，颤颤微微的五指在弦上一触，他手抖得仿若深秋枯叶，似乎微微用力，便会碎成齑粉。他一根一根拨动琴弦，宫，商，角，徵，羽。似乎在静心倾听这具琴述说这些年的悲欢离合。他骤然抬起头来，看着张居正道：“敢问张庶常，这具‘浮青’，你从何处得来？”
张居正张了张嘴，没想到这琴竟与芙清同音，可芙清的来历诡异，连他自己都没弄明白呢，他只好含糊地道：“一位朋友离京时相赠……琴腹中有铭文……”黄献颔首道：“无需看铭文……这具琴便先师竹楼公晚年所用，没成想我有生之年，竟还能再见到它，想来是先师在召我了。”
冯保一听不依，嗔道：“师傅……”黄献问道：“张庶常可容老朽弹奏一曲？”
张居正点头道：“能亲耳听到老先生的琴曲，着实是幸事。只是此处值房简陋，并无香……”黄献一笑道：“焚香，不过为清心尔，心即清净，何必多此一举。”
话虽如此，冯保还是打了温水给他拭了拭手。黄献指尖一勾琴弦，却是一曲《洞仙引》。张居正听了三两声，己觉心畅神怡，便似腋生双翼，飘摇回转，愈升愈高。此时内书堂陆续有人到来，听着这曲子无不诧异，但多听得几声，便忍不住不听，纷纷矗立内书堂廊下，抬眼看天，眼前只有那几株古柏，方生新芽，迎风招摇，那勃勃生机便如同从心底深处滋生，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来。马广此时便在人群之中，心想还真是天助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