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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张叔夜厅上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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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州府知府衙门后堂  众好汉将歇一日,安抚百姓停当,次日清早,都得着刘备将令,齐到衙门后堂里坐定。  刘备见人将齐了,乃先教喽啰请张清、高冲汉来。  不一时,张清引高冲汉都到。  张清唱个喏,对刘备引见道:“公明哥哥请看,这位便是‘拔山力士’高冲汉,高将军。”

高冲汉一见刘备,扑通拜倒在地:“小将屡屡冒犯将军虎威,今特来请死。”

阮小七、李逵等曾被他擒捉的好汉此时都在厅上坐着,心中深恨此人,见他一说,纷纷拽刀要来杀他。刘备却上前阻道:  “几位兄弟不可,前者高将军虽擒捉了我许多兄弟,毕竟是各为其主,他今既已投诚,我等当化干戈为玉帛,好生款待,岂敢加害降将?若向后都如几位兄弟这般,哪个有才学本领之人,还敢归降我梁山义军?”

阮小七、李逵等面面相觑,不敢发作,只得作罢,却不愿与高冲汉多说半句。  刘备摇头一笑,晓得几个脾性,都是好汉,相处久了,自然成为兄弟,因此也不多劝,乃转身扶起高冲汉道:  “高将军能够入伙,我梁山又添一员虎将,可喜可贺,我这便教人请来小高将军相见。”

高冲汉见刘备这般器重,不由大喜,频频点头称是。  不一时,刀斧手押解高澹入内。  刘备亲下座来,叱退左右,解其绳索,扶到上座。  高澹仓皇道:“败军之将,如何敢当将军这般大礼?”

刘备笑道:“你父高冲汉已然入伙我梁山,小将军自是梁山中人,不必见外。”

高澹心吃一惊,左右看时,果见父亲一张大蓝脸正在那里讪笑。  高澹蹙眉,暗恨父亲忒没骨气。  其实高澹此时也有心思投降入伙,却因惦念张叔夜安危,没个摆布,寻思半晌,抬头正色说道:  “非是小将不识抬举,只因张叔夜相公于我有知遇之恩,不曾报答。若将军留他一条性命,小将永记大恩,自然入伙报效,若将军执意要张相公伏法,小将愿与张相公一道上路。”

高冲汉闻言,急切道:“你这厮莫不是痴的?不要命了么?”

其余好汉见说,反倒高看高澹一眼,都觉这小高将军,武艺虽不如父亲,骨气却比父亲多出不止一点。  刘备微微点头:“小高将军放心,张叔夜是个能臣好官,宋江岂敢加害?”

高澹闻言大喜,当即拜倒:“若恁地,高澹愿为将军麾下一小卒。”

刘备亦喜,扶起他来,就其父高冲汉身旁坐定,正要解张叔夜之子张伯奋入内,忽有小喽罗入来帐中禀报:“虞媛、欧鹏二头领捉得张叔夜到。”

厅上好汉闻言,面色各有不同,晁盖第一个喜道:  “快把那厮押解上来。”

少顷,虞媛、欧鹏,押着张叔夜一齐入内。  刘备、晁盖都下厅来,径到面前,见了张叔夜这般打扮,都是一愣,晁盖不由哈哈大笑道:“晁某久闻张相公一副美髯,如何成了这般光景?”

厅上好汉闻言,哄一声都笑。  张叔夜怒目而视,并不言语。  刘备大步上前,亲解其缚,拉着他手道:“张公受惊,我等粗鄙之人,冒渎相公虎威,望乞恕罪。”

张叔夜定睛一瞧,眼前汉子虽是又黑又矮,一身英雄气度却犹在当今天子之上,原本打定主意慷慨赴死,不禁动摇许多。他仓皇道:“张叔夜被俘之人,不敢受此大礼。”

刘备却笑道:“若你张叔夜当不得,便再没个降将当得此礼了。”

众好汉晓得刘备话里有话,都不再笑,一个个瞧着他屏息静听。  只见刘备把张叔夜扶到自个位上坐定,接着才笑着说道:  “我济州百姓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张公一生为官清廉,勤政爱民,浑不似其他州县长官、朝廷权贵构陷忠良、欺压百姓。这等好官,我梁山义士本就不欲加害。”

“况张公熟读兵法,深知军事,区区数年,把个小小济州城修筑的坚如磐石,若非我梁山兄弟自内中瓦解,想我梁山纵有十万大军,没一二月相持,恐也万难打下。似公这般大才,正是我梁山义军向后渴求之人。”

张叔夜闻言,满面羞愧道:“将军过誉了,济州府到底只守了区区数日,是张老儿小觑了将军大才,卖弄计谋,方有今日被擒之耻。”

刘备笑道:  “诶,张公差矣,所谓胜败兵家常事,夺下济州之前,我梁山军如何不是屡屡中您老妙计?失陷了许多兄弟在内?济州之败,不在张公,只在朝廷耳。若朝廷上下一心,一方有难,八方火速来救,我梁山区区数州之地,何足挂齿?”

张叔夜吃刘备一语道破天机,不由唉声叹气、频频点头:想自个本是奉诏讨贼,烧了梁山泊粮草,擒了贼人,立下大功,不料因此城池被围,差人去梁太尉处,却始终不见来救,真个教人寒心。  张叔夜正自出神,只见刘备接着道:“宋江今有一言,还请张公静听。”

张叔夜点头:“将军但讲无妨。”

刘备道:“昔日桓帝、灵帝之始,汉统衰落,宦官酿祸;国乱岁凶,四方扰攘。至司马氏弑曹氏立晋国,虽一统三国,终结一时乱世,却开创弑君夺权之先例,埋下祸根。向后天下遍地汉人,却再无正统。”

“至今近一千载,有异族猖獗,屡屡南犯;有军阀纷争,终年混战;皆为一句他司马氏坐得天下,旁个为甚坐不得?”

“便是今赵宋太祖太宗,亦多有得位不正之嫌疑。”

刘备这一番话,都是实言,厅上好汉、降将听了,纷纷点头。张叔夜却似晓得他言外之意,面色多有不悦。  刘备继续道:“说回当下,其实对寻常百姓来说,只要是好皇帝、好朝廷,都是汉儿,谁坐江山,并不打紧。宋帝只要循规蹈矩,攘外安内,造福百姓,大宋必然前景光明,百姓安居乐业。  然而,偏是他赵家皇帝,亲小人远贤臣,重文人轻武士,一面闹得天下黎庶备受奸佞欺压剥削、苦不堪言;一面治得宋军外强中干,徒有虚表,不堪一击。我闻辽庭亡国之际,恁地羸弱,尚能数败宋军,倘或向后胡虏南侵之时,这等朝廷官军,如何抵挡?  你张公曾戍边多年,又因开罪蔡京贬官到此,我之言语,你必深知其理。”

刘备言语句句戳中张叔夜心坎,直听得他浑身颤抖,却是不容辩驳。  “张公容禀,我等兄弟起事,是为己,也是为天下汉儿,与其把个人身家性命交付于这般无能朝廷,不如自提刀枪,搏出个一片青天来。  然打天下容易,坐江山却难,是以张公这般大才,正是向后急须之人,还望张公以天下汉儿为重,休要逞愚忠一家之念,反误大事。”

刘备见张叔夜已教自个说得动容,终于道出紧要所在。  只见张叔夜颤抖着右手,指着刘备面皮笑道:  “好,好,好,好个牙尖嘴利的宋公明。说到底,你这厮不就是要我张叔夜被反朝廷么?”

“这个容易,你望这里瞧。”

张叔夜说着,把手指着厅上一石柱,蓦地撺将去,竟是要一头撞死在当处。  刘备见状大惊,急切叫道:“快救张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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