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参加秋狩吧？”
“呵呵。多年前臣跟随先皇时曾参加过一次。”
“哦。”
回想片刻，皇帝才说：“那时你在金焰军任职。但你来过？”
“确实来过一次。”
“哈哈。你知道秋狩有什么讲究吗？”
“臣记得最精彩的是竟马？”
“哈哈。你的记性真好。”
笑着，皇帝转向众人说：“郑霄铎你们去驱赶野兽。你们都去参加。朕要看看你们有没有懒惰懈怠。”
“是。”
看着众人离去，皇帝笑着回顾身旁的将校，“你们也去。哈哈。朕要看看你们的武力。”
“是。”
竟马是秋狩时最重要的一项活动。猎场内的兽群被驱赶而奔逃，参与的人在后追逐，逐渐奔入兽群。此项对驭马的能力考验极大，骑术高明者还能超越兽群，甚至引领兽群的奔跑。竟马获胜者会成为秋狩的赢家，不但有丰厚的赏赐，最重要的是，这是个赢得皇帝嘉许的机会。午间休憩后，诸人再次整装上马。不多时，前方扬起烟尘。大大小小的野兽从树丛后三三两两地跑出来，它们似乎被惊吓，又好似被什么追逐，在宽阔的野地里乱窜。片刻后，一大群鹿从树丛后蹿出来，沿着山坡南侧奔逃，越来越多的野兽如被吸引般加入其中。高处，皇帝看着奔涌的兽群，哈哈大笑。山坡下，眼见兽群逐渐汇聚，等候在侧的诸人拨转马头跟了上去。兽奔马跑。慢慢地，跟随兽群的众人逐渐加速，汇入了奔涌的洪流里。皇帝用马鞭指着下方笑道：“郑霄铎，你看，哈哈，那是远鸣的红马。”
“是啊。”
看着，郑霄铎笑道：“龙将军的骑术高明呢。陛下请看，跑得最快的是太子的马。龙将军的马似乎要发力追上来了。咦，大将军的马也越跑越快了。陈将军的马也跟得很紧。”
“哈。远鸣的骑术真是出众呢。东阳也不错。哈哈。”
注意到什么，郑霄铎又说：“陛下快看，几位皇子都在发力。瑞王的红马超过了宁王的灰马，距离太子只有一个马背了。”
“唔。”
“康王也跟得紧呢。看，要追上了。景王的黑马似乎要从侧面超过去了。”
在两人的视线里，几匹原本稍微落后的马相继发力，它们紧追着太子的黄马，距离越来越近。正看得有趣，原本跑在左边的一匹黑马突然加速，随即转向，斜刺里往左冲出。这一下扰动让原本奔跑着各不相扰的兽群顿时一阵混乱。恰在此时，夏翊扬的红马已经迫近了太子的黄马。瞥见突然冒出的黑马，夏翊扬大惊，急勒马。咴！停顿的当口，黄马骤然加速，下一刻，黑马已经旋风般撞向太子的黄马。“小心！”
“快后退！”
“弃马！”
“太子当心。”
“啊！”
惊变间，奔驰中的众人蓦然一顿，随即马嘶人吼。黑马与黄马失控地撞在一起，下一息，两个人影各自摔了出去。正紧跟在后的红马被惊得立起。跟在后面的夏翊辕急勒马，却似乎来不及了，他的马猛地撞上了红马……惨叫声不及出口，夏翊扬就觉得被巨力狠狠砸在背上，下一瞬，他被重重甩了出去，同时，夏翊辕应变不及，被撞飞出去……眨眼间，几匹马相继失蹄，哀鸣声大作，兽群顿时大乱。正跑在附近的其余人无不被惊得呆了一霎，眨眼间回过神来，数道身影弃马腾空，向场中扑去。恰在此时，正自后蜂拥而来的野兽已经扑到，摔在地上的人还未及爬起就被兽群淹没了……变生掣肘，站在山坡上的皇帝瞪大了眼，愣在了当场。吼吼吼……嗷嗷……嘶……呦呦……数声凄厉的吼叫后，刀光剑影蓦地交织，无数断肢残体腾空而起，血肉如雨。血雨纷飞中，龙远鸣拖着夏翊辕摔到一旁的树丛里。夏翊锦带着夏翊扬浑身浴血地撞到一块山石上。东阳钺拖着太子狼狈万分地从兽群中脱身。另一边，陈昊把夏翊安拖了出来。关子寒救下了夏翊胤，拖出了夏翊斐。其余诸将的马都不同程度受惊，只得各自弃马，又被疯狂的野兽扑咬，只得拔剑自保。厮杀片刻，他们各自狼狈地逃出兽圈。继续呆立了一会才从惊怖间回过神来，赶忙再次上前驱散兽群。一丛矮林下，夏翊衡坐在地上望着眼前的惊变回不过神来，左肩而下一片鲜血淋漓。他武艺高，应变也是极快。眼看两马相撞，便果断弃马腾空，借力摔出兽圈外，险之又险地从兽潮下脱身。一块碎裂的山石下，夏翊锦顾不得去理会旁人，扶起夏翊扬着急地问：“七弟……你怎么样？”
“好痛。三哥，我的腰……我好像动不了了。”
夏翊扬用力抓着他的手，有些失控地颤抖着。他的脸血色尽失，白得近乎透明。低头看看自己满手的血，夏翊锦有些心慌，赶忙安慰说：“没事的。你先别动，我去找御医……”这时，龙远鸣刚从地上爬起来，强压背上的剧痛，扭头去看夏翊辕。“康王，康王！”
夏翊辕闭着眼，血从他的身上汩汩往外淌，打湿了地面。惊得跳了起来，龙源鸣厉声叫着：“来人！”
土坡上，皇帝已经回过神来，吼起来。“快去救人！传御医！”
同样惊了一瞬，郑霄铎厉声喝道：“保护陛下！”
旋即，将身法施展到极致，往山坡下狂奔……猎场里乱作一团……日暮时分，临时搭起的围帐里，皇帝目光阴沉。“陛下，几位皇子都受了很重的伤。”
“快说，他们怎么样了？”
“太子伤了腰，右腿也摔得不轻，虽然伤及筋骨却没有大碍，只要静养一阵子就会痊愈的，不会有隐患。”
“其他人呢？”
“其他几位皇子都伤得不轻，但养好伤不会有大碍。只有，只有……”“只有什么？”
“瑞王伤到腰脊，臣不知道会不会留下隐患。”
“……”“康王从马背上摔下去，又被野兽踩踏，骨头断了几根，腰上、背上都损伤了好几处……不知能不能醒来。”
“你说什么？”
呆立片刻，皇帝暴怒。“臣，臣……臣……”刘一之满头是汗，伏地叩首。在侧的东阳钺瞥了一眼皇帝，劝说：“陛下，急也无用。猎场里医治不便，还是先回宫吧。太子和诸位皇子都得送回去养伤才好。”
想着那一幕惨烈的景象，皇帝的手有些抖，发怔了一会才问：“他们怎么会撞到一起的？”
“当时臣跟在后面，看到似乎是景王的马撞了太子的马，这才……”“衡儿？”
“是的。”
东阳钺回答着，又说：“臣觉得有必要勘察一下现场。”
顿了半晌，皇帝闭了闭眼，似乎有些疲惫地说：“传旨，着郑霄铎率领金龙卫即刻勘察现场。”
“臣在军中日久，对马痕这些比较了解。是否臣等同去察看，免得出了什么疏漏？”
“好。你去吧，让龙远鸣、陈昊、黎川都同去。”
走出帐外，东阳钺转眼看看不远处犹自忙乱的人影，跟上了金龙卫的步伐。不远处，那片血肉狼藉之地早已被围了起来，斑斑血迹还未曾完全干涸，断骨森森，残肢处处，人血与兽血混杂着，尸体与尸体堆叠着，一片狰狞。夜深了，临时搭起的围帐里外依旧灯火如昼。萧景之等御医早已从城中赶来，乌云露也送来了。诸人各自敷上了药，有气无力地休养。但夏翊辕始终不曾醒来，夏翊扬却疼得无法入眠。龙帐内，皇帝居中坐着，郑霄铎、东阳钺、龙远鸣等皆在。郑霄铎低声禀报说：“臣……勘察过马蹄的痕迹。看起来，景王的黑马突然错道，横插到奔驰的队伍中，似乎要取巧越过太子的马位……不曾想，太子的马正在加速，黑马赶超不及，便撞上了。”
皇帝没说话，过了许久才问：“马有问题吗？”
“没有发现不妥，但臣检查马痕，发现景王的黑马丝毫没有勒住的迹象，而是直直扑向太子的马。”
没有人出声。过了一会，陈昊突然说：“陛下，景王的马与太子的相撞，但他反应很快，提前弃马，只受了轻伤。其余的皇子们都避之不及，无不受创。臣等落后，却也避之不及。”
“……”稍微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他又说：“细细看去有几分怪。臣觉得，如果当时景王发现不妥立即勒马，或者弃马示警，瑞王、康王或许都不会伤得这么重的。”
闻言，龙远鸣微微蹙眉，回想着那一幕，没说话。东阳钺垂眸看着地面，似乎没听见。沉默着，皇帝的眼神渐渐变得阴沉起来。“传旨，让刑部星夜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