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日,羽凝霜终于见到了龙远鸣。那一日所有将佐不同程度受伤,可军中不能一日无主将,龙远鸣便带伤回了军营,直到今日关子寒稍微恢复,才到军中接替他值守。听完他细述那一日的惊变,她目瞪口呆。“这……这么严重?”
“是啊。返京时,康王依旧昏迷不醒……瑞王……其余的都伤得不轻。”
叹了一声,龙远鸣说:“太医们已经数日不眠不休了。德妃、容妃和琴昭仪亲到御前哭求,皇帝心烦不已。景王是事发时唯一一个见机最快,几乎全身而退的人,很难不让人怀疑。”
“……”见她的脸发白,龙远鸣忙安慰说:“你先别急,有些事要设法知己知彼。郑霄铎说,景王根本没有勒住马,我觉得有几分怪。但他嫌疑最大,他的话便不足以取信。太子必定不会说实话。唯一可能问出具体情形的只有瑞王和康王,但他们……受创最重,这个时候要问清楚实情,很难。”
“……”“你别担心。我让程越派人去打探一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无法有的放矢。”
半晌,羽凝霜咬了咬唇,点头。第七日,第八日,第九日……坏消息不断传来。太子和端王用了乌云露,伤势大有起色。惊惧稍平,两人都不会放过这个打击对手的机会,各自授意羽翼们上表弹劾夏翊衡。数日间,朝野上下舆论汹汹,即便不信者也不会在此时冒天下之大不韪,于是,谴责呈一面倒的态势。第十日,御史台上了一份奏折,把之前的御前弹劾再次拿出来说事,直言斥责夏翊衡怀恨报复,才故意冲撞。不但想伺机害死太子,还想害死夏翊辕以及众兄弟。晋阳公主、罗氏都一改往日的袖手,嚷嚷着要严惩凶手,矛头直指夏翊衡是始作俑者,其心可诛。随即,昔年兄弟二人争夺羽凝霜的旧事又被翻出,再添上骏远银号的事揭露后,羽凝霜被禁足云云,更似乎证据确凿。在御书房里看完堆积如山的弹劾奏章,皇帝出神半晌,传旨召御医问话。“瑞王和康王的伤怎么样了?”
“陛下,臣等……无能为力!”
御书房里,御医们跪了一地,叩首请罪。“何意?”
“瑞王伤了腰脊,十日里,他的伤不断加重,如今……”一惊,皇帝蓦地拍案,喝问:“他到底怎么了?”
“瑞王渐渐感觉不到疼痛,可是……背以下毫无知觉,或许,或许……”怔住片刻,皇帝稳了稳神,又问:“辕儿呢?”
“康王……迄今没有醒来。他或许颅脑受创。腰背上也伤得不轻,即便醒来或许也……会留下隐患的。”
刘一之满头冷汗,只得硬着头皮禀报。“废物!废物!”
呆了一瞬,皇帝暴怒:“养着你们都有什么用。都有什么用!”
“臣无能,请陛下饶恕。”
“饶恕!哼……”见皇帝暴怒,一旁的谢亮开口说:“陛下息怒。御医们必定尽力了。可是……据说乌云露神效无比,是不是再用一些?”
被他提醒,皇帝问:“乌云露无效?”
“乌云露善治外伤,可是……两位殿下都伤在脉络骨骼上,必须有接续筋骨的奇药才有希望。”
“……”不等皇帝再说什么,夏翊锦走了进来。行礼后,他说:“父皇,七弟的伤不能拖延。恳请父皇派御医们再去会诊,若无法,求父皇下旨广征名医。”
闻言,正跪着的萧景之转念一想,忙说:“臣恳请陛下允许景王的侧妃羽夫人参与救治。羽夫人善治外伤,或许她有办法。”
沉思了一下,皇帝首肯。晚间,萧景之带着圣旨进了丹阳公主府。有了圣旨,羽凝霜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外出了。没有拖延,他们直奔康王府。康王府里,秦雪蓉亲自迎了出来。见她眼睛红肿,眉间难掩的憔悴与担忧,羽凝霜竟莫名地想起了丁宜。安慰了她几句,羽凝霜跟着萧景之进了寝殿。卧榻上,夏翊辕闭着眼。皮肉上的伤口用了乌云露后早已愈合,一片片青紫却蔓延在他的脸上,嘴唇发紫,透着股乌黑。端详他半晌,羽凝霜心中震惊。稳了稳神,她才细细诊脉。随后,又看了他背上和腰上蔓延的青紫,伸手轻触许久,她才收回手。“霜儿,他这伤……怎么样?”
“这种青紫是血气淤滞导致的,单凭外伤药治不好。他不但经络遭到重创,腰骨上也有多处损伤。这伤不能拖延,多耽搁一日就会难治一分。你的诊断没错,这种情况即便能救醒,日后……”没再说下去,羽凝霜看着夏翊辕的脸,心中难过。叹了一声,萧景之问:“一点办法也没有?”
“若有九毒胶,可以。”
“……”“或者……”发怔许久,羽凝霜稳了稳神才说:“我想想办法。我们先去瑞王府看看。”
瑞王府里,御医云集。夏翊锦负手站在中庭,盯着黑黢黢的山石出神。不多时,一名年老的御医走过来,低声说:“宁王殿下,恕臣直言,瑞王的伤只怕是治不好的。”
“你说什么?”
他霍地转头,狠狠瞪着他。被他凶狠的眼神惊出了一身冷汗,那御医下意识地抖了一下才继续说:“臣等无能为力。因为他的伤很类似……殿下还记得吗?当年的凌王殿下。”
“皇长兄?”
“对。就是那种伤。被外力击中腰脊……实际上,瑞王的脊骨已经断了。没有合适的药,这伤只会恶化下去……除非能得到天材地宝,否则无法接续筋骨。”
“奇珍?”
“对。”
没等夏翊锦再说话,一阵脚步声传来。转头看到跟随萧景之而来的羽凝霜,夏翊锦想了想,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