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日晚间,程越回到将军府。“将军,属下发现李夫人的陵墓附近有人窥探。”
挑眉,龙远鸣吩咐:“你派几个弟兄在附近转悠,装出准备盗墓的姿态。”
“是。”
程越走后,单明走过来问:“龙兄,你这是何意?”
“霜儿传书给我,说让我派人盯着点李清莹的墓地,免得有人盗尸。”
“盗尸?为何啊?”
“嘿嘿……”想了想,龙远鸣附耳低语了几句,又说:“守口如瓶,知道吗?但必定有人怀疑李清莹的死因,会想着做文章。她出身李家,事情闹出来昌侯无论如何都得表态,不就是个把柄了?”
惊讶了一会,单明感叹说:“亏她干的出来。但不对吧,消息为何会泄露出去?”
“不是泄露,是怀疑。霜儿说,景王的对头肯定巴不得抓机会,还有李家的对头们。”
“那倒是。可她下葬了,难道沈兄去挖地道?”
眼珠一转,单明故意问:“难道你去盗尸?”
无语。龙远鸣扯了扯嘴角,还是满足他的好奇心。“出殡那一日在路上做的手脚。棺木确实合上了,但底下有一重机关。运棺木的车也是双层的。”
“唔!机关?谁做的?”
“你太好奇了吧。”
一拍额头,单明夸张地叫道:“我知道了。啊,她真是个妖女,不但玩虫子,还折腾机关。”
“喂!”
自知失言,单明狡黠地一笑:“我是夸她聪明。”
瞪了他一眼,龙远鸣没再计较,就说:“霜儿说八门禁卫军有个副都统的差事出缺,你有没有兴趣?”
“没兴趣。”
摇头,“单明,金靖跟着景王,早晚会做官的。你还是谋个前程比较好,免得他嫌弃你,把妹妹嫁给别人。”
“……”“八门禁卫军的将军不算是个巴结的人。你先去历练一二年,即便不喜欢,再辞职也是可以的。”
低头想了一会,单明才问:“你真的要趟那个浑水?”
“至少要把太子扳倒,免得威胁到霜儿。其实你们单家也是,你们家拒婚太子,很容易被报复的。”
龙远鸣蓄意强调了一句。“嘿,你似乎在威胁我?”
摊摊手,龙远鸣哈哈大笑。“哪有?我只是告诉你实情。反正你不认他们,与你何干?”
“哎!我……”无言以对,单明顿了顿才说:“好吧。八门禁卫军……行!但我没有功名在身。”
嗤笑,龙远鸣说:“有康王举荐,那些繁文缛节都不需要。但你今晚要出去一趟,别让人发现。在这个地方……”接过那张纸看了看,单明撇撇嘴。“她倒是好盘算,让我去做保镖。”
翌日丑时,一只船驶离小圆湖码头,趁着夜色往南而去。守着码头的几个黑衣人彼此看看,悄然跳上另一条船,跟上。他们走后,又出来一拨黑衣人,同样跟上。码头附近,有人站在黑暗里冷冷地瞧着,不动声色。卯时初刻,一辆寻常马车驶离明都,往东而去。一个时辰后,明都城外的官道附近,两个黑衣人瞧着马车,悄然跟上。很快,又跟上三个。两日后夜间,马车在一处小镇子上停下住店。子时,马车再次离开小镇。两个黑衣人跟了上去。马车驶到小镇远处的一个树林附近,徐徐停下。等待很久不见马车有动静,两个黑衣人互看一眼,靠近。车内无人。出神间,他们蓦地一凛。回头一看。身后五步外,单明抱着宝剑,斜倚在树上,目露讥笑。“两位此来,是为了劫财还是劫色?还是为了你们的主子不可告人的目的?”
“……”“……”“算了。懒得问。”
不再多言,拔剑出鞘……就在此时,另外三个黑衣人已经潜近他们安顿的客房。手方才搭上窗棂,警兆骤生。仓皇间翻身抵挡,砰,硬拼一记。各自后退,不知何来的第四名黑衣人负手看着他们问:“你们的身法诡秘,主子是谁?”
不答,三人挥刀扑上……与此同时,被疑兵引开的各色黑衣人相继遭到伏杀,黑暗中的短兵相接很快就结束了。血腥的气息弥漫在夜色里,很快被风吹散。三日后,那辆马车在明都以西四百里外一处小城的郊外停下。“沈兄,身后没有追兵,我就送到此处。你们从这里折向北,到了林城附近再转向西。到了禾都换船,顺流直下,能抵达西南的金水河,之后再寻个地方安顿吧。这是龙将军让我给你的。沿途在林城、禾都,这些银票都能兑换,足够你们安顿一阵子了。”
“单兄,多谢了。”
“不用。但你夫人没有身份凭证,沿途要当心些。远离此处后再设法吧。”
单明拍了拍他的肩。深知多言无益,沈嘉木慎重地行了一礼。七日后,沈嘉木带着李清莹抵达林城外的一座小镇。道旁,罗峰在等他。“这是王爷给你的。年庚八字,出身来历一应俱全。她不需要再遮掩身份了。”
接过那份身份文牒一看。文牒上的女子也叫李清莹,年二十,出身南部的一座小城,父母早亡,随家人迁徙至龙洲郡安顿,以打捞浮藻为业。后龙湖泛滥,村落被吞没,仅存她一人。看完,沈嘉木吃惊不小,赶忙拜谢:“请替我谢过王爷。”
“不用。王爷说,你们进城后就去远东商行。只要拿出此物,自会有人送你们南下。追踪的人已经被清理掉,你们在那里安心住下。”
“是。”
“你们家以前做海商的?祖上还做过水军?”
“是啊。”
沈嘉木想了想,把祖上数代的营生说了说。罗峰点头。“那好。你们先进城吧。有事日后再说。”
目送他们进了城,罗峰转头问:“发现了多少跟踪的?”
“太子、端王、雍王的人。李家的对头宋氏、刘氏,还有欧家的。墓地附近有人窥探,城门、码头都有。”
“这么多?”
“是啊。这位李侧妃很有份量,她毕竟是昌侯之女。但跟梢的人全部清理掉了,等他们的主人知道,至少十日过去了。跟着马车的有五个,其中三个黑衣人身法诡秘。两个死在单明手里,其余三个是洛首领亲自出手的。属下猜测他们与刺杀主人的人有关系。”
蹙眉,“是那个人?”
“对。”
“沈嘉木是个聪明人,这件事按理说不会有太多人知道的。难道……他还想害景王?”
自语了一句,罗峰才琢磨着交代数语。五日后,罗峰兼程回到宁王府时,洛兵已经回来了。把此行的经过禀报一遍,罗峰又说:“主人,月影的行踪查实了。三个月间,月影只负责三处的安排,崇国侯府、景王府和雍王府。出事前,月影最后一次独自离开驻地是秋狩前七日,去往崇国侯府。”
“之后直到秋狩开始,她再未出去过?”
“不曾。”
“看起来,他找她就是那一日。若如此,他们注意到不是一日两日了。”
“属下推测,对方在我们安排的三处也有眼线,或者是其中一处。月影的活动被对方注意到,所谓敌暗我明,他们就看出了端倪。”
听到,洛兵就说:“主人,这次追踪李清莹下落的三个黑衣人身法与刺杀你的人类似,依我看就是一路的。他会不会对景王也感兴趣?崇国侯府完蛋了,与太子对着干的就是端王、景王。”
推敲片刻,夏翊锦冷笑一声。“当时,月影进言说该从苏蕊处着力,我着她去办了。”
微惊,罗峰说:“月影叛变后,我们撤回了人手,确实有一个负责与苏蕊的侍从接触。”
抬眼看他,夏翊锦说:“她身边的人都是什么样的?他们找的谁?”
闻言,罗峰转身出去。不到半个时辰,他走回来说:“服侍的两个内官,八名侍女都是王府安排的。但陪嫁的两个都死了,侍女净荷也死了。他们之前接触的叫小青。最近他们府里还有件事……”他把兰玉茹滑倒的事说了。听完,夏翊锦讥笑说:“一听就知道在撒谎,但与我们无关。你派人查一下那个小青的底细,她家里有没有什么异常。还有那个净荷,苏蕊的两个陪嫁,但不能露出破绽。”
“明白。”
罗峰离开后,洛兵才问:“如果暗中的人要杀你是为了仇恨,他盯着景王为何?”
“谁知道。但看起来十弟是个好诱饵,哈哈,我们先钓鱼。”
一个月中,各方遣出的人手都没有回去复命。即便心存疑虑,但没有证据,有心人只得偃旗息鼓,重新盯上了朝局的博弈。夏翊衡依旧在野,每日若无其事地四处闲逛,间或带着羽凝霜外出游玩。但欧凤瑶和苏蕊再次被冷落,他只偶尔去看看兰玉茹,有时去金香亭住一晚。瑞王继续窝在府里养病,端王暂时偃旗息鼓,朝堂上清净了很多。风平浪静就到了年关,晋元宫祭祀之日,夏翊扬依旧告病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