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刚散朝，静王还没出宫就接到护卫送来的信。看完，他倒吸一口冷气，沉思了一会才直奔御书房。御书房里四位阁臣都在，端王、雍王、瑞王三人也在，瑞王正在说着什么。静王走进来行了礼，皇帝笑问：“斐儿，你今日怎么也来了？”
“父皇，儿臣……儿臣有件事要说。”
“哦。说吧。”
“日前，儿臣从灵州得到一副古画。给儿臣带画的人说……他说灵州城前些日子出了件事。那几日，十弟刚经过灵州。”
御书房内一静。一扫众人，静王继续说：“他说，大约八九日前隐约地听说两位贵人打架，其中一个被打伤，连夜请大夫诊治。他们是住在驿馆的，从京里来。儿臣猜测或许是十弟和二哥。”
微顿，皇帝问：“猜测？”
“是啊。他不知道是什么人，只说是两位京里的贵人。灵州是个小城，哪有什么贵人，所以连夜出诊有些奇怪，才会让人注意到。”
皇帝想了想，皱了皱眉说：“他们打架？”
“听说是的。一个被打伤了。儿臣想……如果是他们俩，或许是二哥受了伤。”
“……”夏翊焱闻言暗喜，开口说：“父皇，是非流言不足以取信，但牵扯到二哥，还是该过问一下的。”
“十弟不会如此没分寸的，或许是以讹传讹吧。”
夏翊安琢磨着，假装大度地提出异议。“九弟，你怎么知道没事？二哥此刻距离明都那么远，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不等皇帝说话，廖向在外求见。很快，廖向急匆匆进来，看了一眼在场的人说：“陛下，柳城急报，二殿下出事了。这是送来的奏报，请您御览。”
微怔，皇帝打开一看。看完，他呆了一瞬，脸突然变得铁青，猛地拍案吼道：“谁干的好事？”
“臣不知道。此刻情形不明，但……臣觉得该立即派人奔赴柳城查实并善后。”
微微扶案，皇帝沉声说：“你主管刑部，你……”顿了顿，“你亲自去一趟。”
“是。臣建议派几个御医同行。”
深吸一口气，皇帝首肯。廖向匆匆告退后，皇帝阴沉着脸扫了一眼几个儿子，尤其看了看夏翊焱，不做声。御书房里安静下来，众人瞧着情形有几分不妙，各自保持沉默。出神片刻，皇帝才说：“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退去，皇帝独自坐在御案后抚额，额上青筋却止不住地直跳，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发怔许久，他才吩咐：“宣丞相。”
不多时，谢亮来了。看完那份奏报，谢亮惊愕不已。“陛下，这……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摇摇头，皇帝疲惫地闭了闭眼。“真是不肯消停。老二已经被废，他们为何还是不肯放过他呢？”
谢亮一凛，赶忙安慰说：“您别急，等查实再说吧。”
沉默片刻，皇帝突然问：“丞相，你觉得……衡儿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下手？”
微惊，谢亮斟酌了一会才说：“臣认为这件事有几分蹊跷。如果景王要暗算太子，他该在自己返回后再下手才好吧。可这么一闹却似乎在给自己找麻烦。至于……其他皇子，臣觉得若是要嫁祸给景王，这么做有很明显的栽赃嫌疑。”
皇帝一愣。“事实如何不得而知，陛下还是看看廖向的稽查结果再定夺。”
压了压心绪，皇帝点头。“可是太后病着，先别让老人家知道。”
“说得对。左扑，派人妥善照看太后，告诉安荣，让皇子们都先别去请安，免得他们瞎说。”
就在廖向带着萧景之等四名御医星夜离京之际，林子航已经带着二十名暗卫直奔柳城。夏翊焱则兴冲冲地进了逍遥坊把柳城的消息告诉夏翊锦，又问计。“父皇会追究十弟看护不力的责任吗？”
“会不会追究不重要，反正你只是不希望他立储。”
“那倒是。可是……是谁下的手？”
夏翊焱琢磨着，有些疑惑地问。“不是你吗？”
“当然不是。你说他们会起冲突，我就乐得看热闹。”
“呵呵。不管是谁，十弟这一次确实看护不力，一旦让太后知道，他的责罚是免不了的。到时或许还会有人跟你争。谁争，下手的就是谁。”
“哦。那……可能是谁呢？”
“你觉得呢？”
“七弟？”
微鄂，夏翊锦不由得问：“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想了想，夏翊焱举证说：“这阵子他经常跟在父皇身边。上次我推荐十弟去柳城，他还出言帮忙。并洲赈灾款，他拿出八万两，跟十弟一起出了风头。那几日父皇夸了他好几次，说他孝顺懂事又能干。十一娶了锦青，他如果争位，乔家肯定支持他的。”
“……”“三哥，你说会不会……会不会老七见二哥去位，动了心思？”
顿了顿，夏翊锦淡笑说：“我怎么知道？”
“你们一起开逍遥坊。你就没看出来些蛛丝马迹？”
夏翊焱思忖着，低声询问。不等夏翊锦回答，一声轻咳。正在密谋的两人都一愣，抬眼一看，夏翊扬不知何时推门进来，正负手瞅着他们。见他们抬头，夏翊扬似笑非笑地说：“三哥，五哥，你们在说什么？”
夏翊焱闭了嘴，有些悻悻。夏翊锦却笑道：“七弟，你来得正好。听说二哥在柳城出事了？”
“是啊。但不知道是什么事，只知道父皇的脸色很难看。”
一脸随意地坐下，夏翊扬给自己倒了杯茶，拿起茶杯把玩片刻才回答。“但我怎么听说十弟跟二哥打架？”
“四哥说的，真的假的谁知道？”
夏翊扬漫不经心地回答，然后又说：“廖向已经出城了。日夜兼程，四日就能赶到。”
一旁的夏翊焱看看他，突然问：“老七，柳城的事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唇角掠过一丝讥笑，夏翊扬毫不客气地反驳：“五哥，所有人都知道二哥跟你不对付。他出事，你的嫌疑最大。与我何干？”
“无关？那你为何那么关心？”
“因为三哥问，我知道就说一说。五哥有意见？”
“你……”觉得他今日的态度有几分反常，夏翊焱看了他一会才说：“没有。我就是觉得很奇怪。”
笑了一声，夏翊扬不再说话。看了看他，夏翊锦岔开话题：“你们不要猜测了。廖向既然去了，到底如何会有说法的。”
闻言，两人彼此瞅了瞅，似乎狠狠互瞪一眼，各自沉默。继续呆坐了一会，夏翊焱有些气呼呼地走了。看着他消失，夏翊锦才问：“你怎么了？”
沉思了一下，夏翊扬说：“羽凝霜去找我。”
“……”“二哥……中了特别残忍的毒，何青芝居然死在十弟的床上，生前还被人凌辱。那两个孩子被吊在梁上，现场一点痕迹都没有。路上二哥一直挑衅谩骂十弟，他们确实打了一架，十弟把他打伤了，还把骂他的何青芝和两个孩子饿了三日。羽凝霜说打他们是事实，可他们不是十弟害死的。”
觉得他似乎话里有话，夏翊锦微微拢眉，就问：“你怀疑是我派人干的？”
“我不这么想……我只是有些心惊。”
“心惊？”
“我，我看了十弟写来的信……”夏翊扬蹙眉半晌才低声说：“即便再有深仇大恨也不至于下如此残忍的毒吧。三哥，你真的要，真的想让九弟做太子吗？”
“你为什么认为是九弟下手？”
“如果是五哥干的，他来找你为何？看起来他不知道是谁才来跟你商量吧。”
微鄂，夏翊锦不由得笑道：“你倒是心思敏锐。他说不是他，可他怀疑是你干的。”
“我？”
“他说你想做太子。”
夏翊扬撇撇嘴，无语。“你别猜了。我不知道是谁，可我觉得不是九弟干的。至少二哥中的毒与他无关。”
“为什么？”
“因为那种东西……虽然残忍酷烈却是罕见的珍品，不是寻常人能得到的，甚至皇宫内苑都没有收藏。”
“你，你知道？”
“我确实知道那种东西，可送回消息的人没跟上凶手，不知道是什么人。”
“……”“其实没必要杀他的。十弟把他打了一顿，还让他们挨饿……只要太后知道了，他肯定免不了罚。九弟在这个时候插手毫无好处，只有坏处。五弟这么干是给自己帮倒忙。这么一闹，十弟即便能脱罪也会因为看护不力被责罚，五弟更是难逃嫌疑，甚至包括你，十一，十四……都有嫌疑。”
“你呢？”
停顿了一会，夏翊锦笑了笑：“我做不了太子，父皇怀疑我为何？四弟一贯懒散散漫，不太会牵扯到他。九弟是皇后的养子，他们一贯交好，不太可能被怀疑。只有你们几个都跟太子有过节。”
“那……他到底要做什么？”
“暂时不知道。”
发怔半晌，夏翊扬才问：“那个毒……解得了吗？”
喟叹一声，夏翊锦摇头。“那是什么毒？”
“等御医的诊治结论出来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