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看见你就清楚地知道。朕让你住在婉鸢宫，养着鹦鹉和兔子，只是怀念一下。但在朕心里，没有人能取代她，成为她。”
“真的不是你为什么发脾气不理我？骗我！骗我！”
林月也豁出去了，毫不畏惧地质问。“因为你的舞处处透着做作和谄媚，空有其形，只是声色娱人。你没看过真正的谜之舞，不懂得那舞的好处。”
“……”“林月，你说吧，到底是谁蛊惑你，指使你谋害霜儿？”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不说，朕也会查出来。你不想受罪，还是说比较好。”
想起了什么，林月突然恶狠狠地抬头瞪着他诅咒说：“偏不！哈哈。你没看到过妖女变成石像的样子。你的霜儿是个妖怪，哈哈。等她再变成石像，让你亲眼看看。”
林月失控地笑起来，满腔怨毒。没生气，夏翊衡转身离去，将她的哭喊与叫骂抛在了身后。“陛下，那些内侍都说确实不知道娘娘为什么会中毒。”
武宁跟上来禀报。“逐一拷问过了？”
“是的。但林昭仪之前不知道贵妃的事，后来突然让去查贵妃的事。她的侍女招供，关于贵妃的消息是从沅昭容的宫里传到清荷轩的。”
“沅丽珠？”
“是。”
微拢眉，夏翊衡想了想才说：“问不出来就不必留了，林月、刘素、云丽容以下犯上，废封号，与那些该死的奴才一起处置吧。”
七日间，林月三女与一应侍从皆被杖杀，跟随林月一行逃亡下山的四名守庙宫女均未能免罪。林家、刘家、云家的入仕者皆被罢官，所幸未再加重罪。显赫一时的林家在一年间飞速崛起又迅速陨落，知情者有人笑有人叹。数日后夜弗的国书送到，看完龙远浩的奏折并国书的内容，夏翊衡吃惊不已，但细细一想又有些感叹。“武宁，丹阳公主和亲夜弗真是个正确的选择。”
“是啊。若不是公主哄住了夜弗国君，这一次只怕会耽搁了。”
点点头，夏翊衡毫不吝啬地同意了夜弗的要求，并吩咐林子航起出四十株乌云草做为礼物送往夜弗。不多时，林子航请旨入见。“陛下，那花很怪异，随便什么一碰它就好似结冰被冻住了。眼下它还在右厢，看起来真的类似站在地上。”
抿了抿唇，夏翊衡突然说：“你撒点鹿血上去试试。”
“鹿血？”
“以前霜儿说那花类似乌云草，吃人的。你小心，隔着些距离。”
微顿，林子航转身走出去。想方设法折腾了两日，林子航突发奇想地把那花连同一块地面一并撬起才终于把花运走了。这时，羽凝霜的脉息彻底平和安稳下来。但她依旧沉睡。五日后，羽凝霜未再出现异常，灰斑不再出现，黑血也没有了，众人无不悄然松了口气。夏翊衡不再去后宫，除了上朝，看看重要的折子，他大多数时间都呆在羽凝霜床前看着她，大部分政务再次被丢给了夏翊胤和阁臣们。发现夏翊衡的视线被羽凝霜的生死牵扯住，夏翊胤暗自高兴。锦青得知羽凝霜获救，忧喜参半，盘算着便劝夏翊胤加快准备的速度。一个月后羽凝霜还未曾醒来，病倒数月的乔正却辞世了，夏翊衡下旨礼部协办乔正的丧仪，赐葬于先皇夏鼎陵寝之右。半个月后，年逾七十的廖向告老返乡。临行前，他请旨入宫：“陛下，臣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廖卿请讲。”
“血灵灯一案虽然没有实据，但臣认为一定是个栽赃。表面看起来或许是宫妃争宠，其中却透着种似是而非。”
“怎么说？”
“昔年先皇在位，玉家的冤案……臣觉得与此次的宫中血案有种莫名的类似感。贵妃被赐死后，那一任的刑部尚书自尽在自己的府里，原因不明。臣查看他留下的卷宗，觉得其中有些线索透着蹊跷。很多人都认为若是嫁祸，无非是为了阻止玉贵妃继续得宠，更是为了阻止……阻止宁王立储。可臣细细推敲后觉得目的不止于此。”
微怔，夏翊衡不由得问：“廖卿也认为那是个冤案？”
“臣猜测……是的。”
“那你为何不禀报父皇？”
“陛下，那时太后尚在，提了也是无用。”
“……”“可臣认为太后只是顺势而为，因为苏家与玉家的恩怨几乎朝野皆知。若说太后授意构陷玉家，臣认为不可能。太后心疼先皇，她很清楚安平侯的支持意味着什么。”
廖向想了想才说出自己的思量。细思半晌，夏翊衡又问：“你的意思是……还有人在幕后，甚至，甚至宫中的血案也与那个人有关系？”
“从两个案子的卷宗来看案件是完全不一样的，可有一点却如出一辙。”
“哦？”
“借刀杀人，而且是借皇帝的刀……杀他最重视的人。”
夏翊衡骤然凝眸。“有些话不该臣说，可臣提醒陛下，皇后至今无子，更风闻陛下鲜少留在承庆殿，如此难免会增添皇后的担忧。先杨皇后有两个儿子，后宫更有太后主持大局，还有先德妃娘娘从旁制衡，而您……您还是留神为好。”
“……”“玉贵妃辞世后，先皇当众赐给宁王紫金龙符，看起来是因为宁王立下赫赫战功更不曾替母亲翻案而质疑先皇的决策，但内里……先皇的用意不言而喻。臣不知道先皇怎么想的，也不该妄加猜测。可臣觉得……今次贵妃遭此劫难，若是无力回天……陛下或许就会步上先皇的后尘。”
想起了什么，夏翊衡面色微变。“总之，请陛下心中有数。有些事……未必只是争宠这么简单。”
廖向慎重地强调。出神片刻，夏翊衡点点头。随后，夏翊衡厚赠了老臣并吩咐林子航亲自安排金龙卫护送廖向返乡。车队远去，夏翊衡立在皇城高处远眺着前方淡淡的烟尘，细思着廖向的肺腑之言，再想起逝去的父皇，远去的三哥，心头有些发寒。他突然意识到他甚至不如他的父皇。玉樱樱死后，先皇夏鼎至少可以把思念和弥补倾注在他们的儿女身上，而他与羽凝霜之间就连一点念想都没有。思及此，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入冬后，昏睡了两个月的羽凝霜醒来。但她依旧十分虚弱，每日醒来的时间不过数刻。为了避免她劳神不利于恢复，萧景之便劝说夏翊衡先别跟她说话。眼见羽凝霜有希望恢复，夏翊衡心里的喜悦更甚，于是从善如流。但他依旧不去后宫，只每日羽凝霜醒来时出现在她眼前，轻轻握着她的手表示自己守在一旁。每次醒来都能看到他，羽凝霜更加精神了些，努力活下去的愿望更强了。羽凝霜的病况基本稳定，萧藜藜出了宫。此番为了给羽凝霜医治，夏翊衡特旨让她进入医官署外院做了医女，方便进出宫照看羽凝霜。回到府里，萧藜藜思忖了一会才捣腾半晌，提着一个食盒出城往白龙军军营而去。“将军，营外有个姑娘来找您，她姓萧。”
不多时，萧藜藜跟着程越进了中军帐。“龙大哥。”
“藜藜，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宫里吗？”
“我是来告诉你，羽姐姐没事了。她醒了，虽然虚弱，但我哥说慢慢调理会好的。你不用继续担心。”
闻言，龙远鸣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不由得笑了笑说：“那就好。多谢你，藜藜。你派人送信就行，不用亲自出城的。”
“不碍事的。”
看看他，萧藜藜突然问：“龙大哥，你是不是很喜欢羽姐姐？”
“……”见他不出声，萧藜藜心中了然，一脸同情地说：“可惜世间只有一个羽姐姐。”
心情有些复杂，龙远鸣顿了顿才说：“藜藜，这话不能四处说，一旦传出什么谣言只会对贵妃不利的。”
“我知道。”
点点头表示自己有分寸，萧藜藜打开食盒拿出一只壶。“龙大哥，这是我调制的药酒。你日常饮上一杯既能强壮筋骨又能调理气血，一举两得。”
“多谢。这似乎是很好的药？”
“是药酒。但只对你们这样的有效。”
说着，她倒了一杯递过去就说：“你喝一杯试试？”
“……”“我知道关心羽姐姐，我会不时进宫去看她，再把她的消息告诉你。”
萧藜藜十分自然地补充了一句。不解，龙远鸣不由得问：“为何？”
“免得你担心她又遭到虐待。”
“……”“给，喝一杯吧。”
萧藜藜眨眨眼。“有毒吗？”
“瞎说！”
瞪了他一眼，萧藜藜强调：“你喝了只有好处。”
想了想，龙远鸣还是接过那只杯子。送走萧藜藜，程越寻思片刻就进来说：“将军，我觉得那个萧姑娘对你挺好的。她知道你……还会为你着想，比公主强得多。你年纪不小了，考虑一下娶她很不错的。”
愕然，龙远鸣狠狠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但我觉得阿浩挺喜欢她的。他若能娶藜藜，不错。”
“那你呢？”
“那你呢？你还小吗？”
程越耸耸肩。萧藜藜往城里返回时，苏蕊正在御花园里散步。她已经得知羽凝霜死里逃生，恨得咬碎了银牙。正走着，只见昭仪乐书优带着奶娘和侍女走来。“贤妃娘娘，臣妾有礼了。”
乐书优恭敬地行了个礼。瞥了一眼身后跟随的奶娘抱着的小公主，苏蕊心念一转便笑道：“不用多礼，自家姐妹。小公主还没满周岁呢，真可爱。”
乐书优笑了笑。一起走了一会，苏蕊就问：“这阵子你见到陛下了吗？”
“陛下有一阵子没来了。”
“这阵子贵妃病重，陛下满心里想着她，许久不回后宫了。”
感叹了一句，苏蕊话锋一转：“乐妹妹，你年轻美貌，该抓住机会设法生个儿子才最好。但陛下若能疼爱公主，去看你的日子才会更多的。”
乐书优微不可见地轻蹙眉，旋即淡淡一笑：“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女儿有女儿的好处，再说了，子嗣都是听天命的，强求不得。”
“……”“天冷，公主在外面久了容易被风吹到，臣妾失陪。”
乐书优再次行了个礼，带着奶娘和侍女离去。驻足看着她的背影，苏蕊有些意外。“娘娘？”
回顾跟随的方文，苏蕊思忖半晌才说：“这个乐书优挺沉得住气的。”
“娘娘，她生了个女儿有什么好争的。您只要提防着有儿子的就行了。但陛下如今只有两个儿子。还有两位新人有了身孕，这个时候或许陛下没心情理会后宫的事，倒是个时机。”
“林月刚死没多久，贱人还病着，当年的事陛下没准还记着。这个时候谁干了什么只会把那些血案的债背上身，蠢才才这么干。”
“啊！是。奴才愚蠢。”
“哼！”
冷笑一声，苏蕊沉思半晌才说：“但他此刻着实无心理会宫里的事……或许可以抓个机会。”
另一边，乐书优紧赶着离开御花园才放慢脚步。“昭仪，您怎么走得这么急？”
回顾跟随的侍女，乐书优瞧了一会不远处的小寒松才说：“宫里的事我们别掺和，免得让人家当枪使。”
“嗯？”
斜了她一眼，乐书优交代说：“记住，任何闲话都不能从我们宫里传出去，别人的闲话我们不听更不传。好好照看公主，不管陛下来不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再多说，她带着侍女往回走，寻思着苏蕊说的话，揣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