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翊衡不回后宫,宫里的女人毫无献媚的机会,苏蕊即便恨得牙痒也没机会假装贤惠。没有理会后宫女人们的心思,夏翊衡依旧每日去看羽凝霜。一个月后,羽凝霜精神了些,逐渐能清醒一二个时辰。看到希望,关心她的人们无不振奋,萧景之每日进宫诊脉,萧藜藜亲自动手配药,医治诸事萧家兄妹无不亲历亲为。在各方关照下,羽凝霜继续调理到年关将至时,终于恢复不少,起坐渐渐不再乏力。开春后,她开始每日在景元宫后园里晒太阳。休养到榴花盛开的时节,她再次精神起来,原本总是显得有些苍白孱弱的脸逐渐透出一丝红晕,脉息还比过去强壮了很多。这一日,萧景之给她诊过脉有些意外。低头想了一会才问:“娘娘感觉如何?”
“我觉得很强壮,很精神。”
“确实。过去我总觉得你的脉象里透着一股隐约的虚弱感,可如今虚弱感完全没有了,反倒强健平稳,生机勃勃。”
“呵呵,是啊。”
抓住自己的手腕感觉良久,羽凝霜喜笑颜开。“没想到一番险死还生还有这种益处。”
见她一脸喜色,萧景之想起数月里的奇诡可怖犹自有些后怕,复又想起九叶就说:“那一日,那只猫,你的那只猫说话了。”
一鄂,羽凝霜想了想才说:“它本来就会说话的,但以前只对我说。”
“……”见他一脸震惊的神色,羽凝霜笑问:“为何如此惊诧?它不就是……猫吗?”
微感无语,萧景之摇头说:“哪有猫会说话的?是妖吧!”
“景之,你太大惊小怪了。我告诉你……”羽凝霜把夏翊锦告诉自己的师门往事给他简述一二才强调:“所以说,它就是一只独一无二的猫。”
既惊讶又好笑,想了想,萧景之附和说:“它确实是猫,但个头比较大,寻常野猫没有像它这样的。”
“呵呵,是啊。你要保密。”
“知道。”
再次感叹一声,萧景之把九叶用九针之术救她的事说了一遍才补充:“我看得出来它的消耗很大。它说藜藜配的那个药对它有用,是吗?”
微怔,羽凝霜赶忙点头说:“对。那你让藜藜多配些药。”
“有用就行。我担心它吃得太多只会有坏处。”
送走萧景之,羽凝霜便去找九叶。九叶正懒洋洋地匍匐在景元宫后园的一丛花木上沐浴阳光。支使侍女去做别的事,羽凝霜才走过去摸摸它的耳朵问:“好些了吗?”
它摆了一下尾。“翊衡说是你先找到我的,景之说你为我施针,你救了我,谢谢你。”
闻言,九叶抬头转了转猫眼:“好啊,一百瓶乌云露做为答谢。”
羽凝霜一愣。见她不出声,九叶又说:“所以夏翊衡就是个坏人,一百瓶乌云露都不舍得。”
没想到它又数落他,羽凝霜只得说:“据说库存没这么多了。夏翊锦都搬走了。”
“撒谎。”
“先欠着,等有了新的再给你。”
九叶故意不满地摆摆爪子。情知它就是故意的,羽凝霜笑了笑就安抚了它几句,又夸奖它聪明强壮,灵巧机敏,九叶再次得意起来,立即条理分明把自己报信到搜寻再到施救的过程细述一遍,着重讲了那朵奇怪的花。听完,羽凝霜的好奇心再次发作。“花在哪?”
“林子航送回夜弗了。他觉得那花妖异,干脆送回给夜弗王免得惹出祸端。他回来说,夜弗国君把送去的乌云草和那朵花一起摆在祭台上沉入寒冰池献祭给那个涡莲……你妹妹后来喜孜孜地告诉他那朵涡莲竟增加了一色,变成了六色。夜弗王高兴不已,夸奖你妹妹聪明,懂得为他着想。”
既错愕又好笑,羽凝霜莞尔:“那就好。看来公主在夜弗过得很好。”
“她肯定比你过得好。那一日我跟去了那座宫殿,亲眼看到她没费什么力就说服了那个夜弗王。夜弗王甚至都没想起来索要什么土地财货就慷慨地答应了去摘花。在这一点上她比你聪明得多,很善于利用自己的美貌。”
“你又讽刺我了。”
“霜儿,你真要改改脾气。你既然喜欢他就温柔些吧。”
听到这话,羽凝霜美目一瞪。不等她立起眼睛教训九叶,夏翊衡进来了,身后跟着锦青。“霜儿!”
“陛下,姐姐也来了。”
“霜儿,你没事了吧?”
锦青走过来一脸欣喜地问。“没事了。”
“那就好。真是担心死我了。”
看看她们,夏翊衡笑了笑说:“霜儿,锦青特意来看你,你们姐妹很久不见,说说话吧。”
夏翊衡走了,锦青吐了下舌头说:“陛下似乎对你体贴多了。”
“嘻嘻。没准过一阵就不好了。”
羽凝霜得意了一下却故意说反话。“尽是瞎说。你呀……以后少乱发脾气知道吗?这一次如此凶险,险些就……”“知道了。可我听到萧太医说琴太妃身体不好?”
不想听她数落,羽凝霜转移了话题。“太妃有个旧病,每逢秋冬时节必定咳嗽不止,住到我们府里后悉心照料依旧不见好。萧太医去看了数次,他说必定有个很久的病根,拖得太久的病已经成了势,只怕……”“那安王肯定心情不好。姐姐多开导一下吧。”
“是啊。霜儿,你懂得医理,可知还有什么法子吗?”
叹了一声,羽凝霜回答:“人力难挽天数,即便医神在世,治得好病,转不得命。”
“……”见她神色微黯,羽凝霜安慰了几句又说:“无论如何,你们对太妃都很孝顺,瑞王虽然远走却还在人间,对她总是个安慰。可皇宫里就是这样,衣食富贵或许不缺,心里却未必高兴。日子久了,不高兴的事越来越多,难免抑郁成疾。过去琴太妃在宫里谨慎小心,只怕也是受尽了委屈。说起来,宁妃娘娘不也是如此吗?”
看看她,锦青出神片刻才岔开话题问:“这些日子你都住在这?”
“是啊。陛下住在后殿,我住在右偏殿,他每日都在前殿批折子。据说最近有些忙碌。”
“呵呵,我还以为是你代劳呢。”
锦青半开玩笑地说。“姐姐别胡说。后宫不干政这是祖训,我觉得自有其道理。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旁人操心那么多做什么。陛下是天子,自有他该承担的责任。”
抿嘴一笑,锦青打趣说:“我担心你看见他忙碌又会心中不忍地去帮忙了。”
“才不呢,那是他自己的事。”
羽凝霜懒洋洋地往一旁的软榻上一坐就说:“我每天就在这晒太阳,懒得操心。”
回到王府,锦青坐着发怔许久才去找夏翊胤商议。次日散朝后,夏翊胤跟进御书房禀报了近日的一些事项就说:“青青昨日说贵妃的病好了?”
“是啊。幸好!”
一想起羽凝霜死里逃生,夏翊衡的心情顿时很好。“真是可喜可贺。但……陛下,臣弟觉得有件事还是该跟您说一说。”
“说。”
“你们成亲多年,贵妃一直无所出,容易招人诟病。就说上次那个案子……若是贵妃有儿子,何至于有人诋毁她呢?有些流言说,就是诋毁贵妃不能生。这样下去只怕依旧会有不好的事。”
夏翊衡一愣。“据说医官署外院传出过贵妃曾经看病求子的风声,您是不是让萧太医细细地诊治一下?”
见他不讲话,夏翊胤又说:“若不然,先让贵妃抱养一个儿子吧。”
夏翊胤告退后,夏翊衡失去了看折子的心情,思忖着才召来萧景之。听完他的话,萧景之想了想才说:“启禀陛下,贵妃没有任何问题。她此番死里逃生,臣觉得她的身体还比过去更好了。按理说不会怀不上孩子的。”
“那……”不知道如何问,夏翊衡有些憋闷。思忖了一下,萧景之又说:“贵妃病体初愈,这个时候臣觉得不宜怀孕。至少再过上三四个月完全恢复再说。”
“……”萧景之离去后,夏翊衡才问武宁:“朕交代你做的事,你没弄错吧?”
“陛下,绝不可能的。”
“……”见他不说话,武宁沉思了一会才说:“娘娘之前一直在吃那些药,是不是那些药对子嗣不利?”
“药?”
“是啊。雪山冰莲那些。”
叹了一声,夏翊衡抚额只觉得有些心烦。“若不然……三皇子如今没有母亲,抱养在贵妃的膝下也可以的。”
“可朕担心这么说,霜儿心里会难过的。”
“贵妃的身体刚好些,您过一阵再跟她说吧。即便日后有了儿子,多一个儿子也是好事。”
没说话,夏翊衡不由得想起死去的夏翊安说的那些疯话,微微蹙眉。夏翊安弥留之际一直叫着“母后救我”,那一幕让夏翊衡忍不住有些同情。一想起夏翊安少时险些被二哥打死还无人过问的悲惨,他暗自对比自己的境况,庆幸之余更有些心有戚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