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夏翊衡回到嘉乐宫，羽凝霜正在等他。“陛下，听说藜藜被抓到刑部去了？珺鸿说的。”
她自觉地补充了一句。摇头，夏翊衡坐下说：“因为晋阳看不得远鸣不娶她才蓄意闹事。简直是胡闹！今日早朝……”听完，羽凝霜惊讶不已。“怎么把阿浩也扯进去了？”
“她就是故意的。你知道她还干出什么事吗？朕下旨让内史府替远鸣挑选夫人，她居然派人去骂那些有心结亲的世家……简直是目中无人，没把朕放在眼里！”
见他突然发怒，羽凝霜一愣，想了想就圆场说：“陛下息怒。事实如何先查清再说，会不会是藜藜口无遮拦地说了什么话刺激了公主呢？为了龙远鸣的事，她心里肯定不高兴的。”
“她不高兴，朕还不高兴呢。哼！”
暗自摇头，羽凝霜思忖着话锋一转：“陛下一直知道公主的个性执拗。那年不也为了这些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且等等看，让刑部查一查再说。而且，康王肯定不知道的。”
“他是不知道。依朕看，他管不了他的姐姐。你说晋阳怎么那么不懂事呢？父皇在的时候她是这个样子，如今还这个样！”
“别生气了！让她闹吧，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陛下还记得景德门那一次吗？等龙远鸣把婚期定下，她会消停的。”
再次想起景德门，夏翊衡不由得怒道：“哼！堂堂公主，毫无端庄雍容，不懂得自矜身价，跟泼妇没区别，真是丢人现眼。难怪关子寒被她逼死，远鸣更是避如蛇蝎。”
哑然，羽凝霜想起容太妃和夏翊辕，还是继续劝说。劝了好一会，夏翊衡终于没那么生气了。夜深时分，羽凝霜安顿夏翊衡睡下才来到殿外的回廊下找九叶。“喵！”
学了一声猫叫，黑影一闪。“在！”
莞尔，她三言两语把今日的闹剧说完才低声嘱咐：“景之和藜藜被抓到刑部了。你替我去看看远鸣，告诉他这件事透着些许古怪，公主今日的所为看似无理取闹，但我觉得有种似是而非的蓄意。按理说，她没有这种谋略的。”
转了转眼珠，九叶点头。“或许有人在挑拨公主……或许是要挑拨翊衡和康王的关系又或许是试探，也可能是试探他们君臣间的关系。他晋封大将军，难免有人看得眼热。你告诉他先假装不知道这件事，既不要过问，更不要冲动。丞相主理此案，不会偏袒的。”
九叶一溜烟消失在夜色里。将军府里，龙远鸣正在听着程越细说今日的事。听完，他轻叩桌面许久又问了几个问题。程越走后，九叶从窗子溜进来，毫不客气地跳上书桌。“霜儿说今日的事有古怪，让你留神。”
飞快地把羽凝霜的话复述一遍，九叶又说：“那个公主冲动执拗，但看起来不是个聪明的。你别中了人家的圈套。”
微挑眉，龙远鸣似乎笑了一下才问：“谁算计我？”
“暂时不知道，但你如今炙手可热，必定惹人嫉妒。”
“……”“更可能的是挑拨皇帝和他弟弟的关系，又或者是给你们三个都添堵。我觉得你就该按兵不动，战机是要等的。”
九叶煞有介事地补充了一句，又问：“二百瓶乌云露呢？”
无语。龙远鸣顿了顿就说：“皇帝说眼下没有乌云露了。如今各处都需要乌云草，种出来的还不够还。依我看，至少得等到明年。他还问我要那么多乌云露为何？”
“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奇货可居，据说很多人求之不得，我就准备卖给感兴趣的人发点横财。”
“哼！他会不会拖欠？”
“看起来不会，但一时间得不到。”
见它目露不满，龙远鸣不由得好笑说：“你直接溜进内府的库房吃掉就行了，何必费劲？”
“那样做不好的，不问自取是为贼！”
“哈哈。那你吃掉人家的幻花膏不是窃取？”
“我是为了帮你打胜仗。既然是敌对，自然无所不用其极。”
九叶一摆爪子振振有词地回答。好笑，龙远鸣随手摸了一下它的耳朵问：“猫兄喝酒吗？”
磨了一下爪子，九叶想了想还是原谅了龙远鸣。“不准碰我的耳朵。酒在哪？”
“在这。这是沈嘉木送给我的，来自交趾国，在大元没有的。”
他把酒倒在一只碗里，金黄色的酒浆好似透明的玉，有种流动的美。一人一猫在将军府里喝酒时，八门禁卫军统领单明亲自来到晋阳公主府。不管晋阳怎么想的，单明不卑不亢地请公主往刑部问话，并带走了所有跟随服侍的侍从，康王夏翊辕也带着护卫统领林浩数人到刑部接受问话。刑部的讯问将近丑时才结束。丑时三刻，急报送进嘉乐宫。康王夏翊辕深夜送姐姐回府途中遇到刺客。一番鏖战，跟随的十二名护卫八人死难，四人重伤，晋阳受了轻伤，夏翊辕为了保护姐姐被刺客刺中要害。现场有一名死士被击杀，还捡到了两把断刀。被羽凝霜叫醒，夏翊衡听完禀报呆了一会才问：“八门禁卫军都是蠢才？单明呢？”
“幸得单统领带人赶到，康王姐弟才……幸免于难。”
“十四怎么样了？”
“还不知道，御医已经赶去救治。”
“该死的混蛋，是谁又在城里生事！”
继续发呆了一瞬，夏翊衡顿觉怒火上涌，吼道：“传旨让林子航立即去。调金龙卫与八门禁卫军协同封锁城门，捉拿刺客。”
“是。”
听着，羽凝霜就说：“陛下，康王的伤要紧。还是让萧太医即刻赶去为好。”
“萧景之？他没去？”
“他在天牢呢。”
狠狠一捶床沿，夏翊衡又说：“告诉单云峰亲自带着萧景之去救十四，别让他被人杀了。”
武宁应声飞奔出去传旨。夏翊衡再也睡不着，揉了揉额头才转头看看羽凝霜问：“霜儿，你说……是不是有人在背后生事？”
“看起来是的。陛下，我担心的是……林子航和单明查到的刺客，刺客……或许会扯出，或许会扯到龙远鸣。”
“跟远鸣有关系？他派人去杀十四为何？”
“因为公主的状子矛头其实是指向他，只是明面上针对藜藜。堂堂公主要惩处一个医女用不着撞金钟告御状吧？兼之萧府的事牵扯到了龙远浩……若有证据，龙远鸣至少看起来有几分可疑。”
思忖着，羽凝霜把自己的推测告诉夏翊衡。微鄂，夏翊衡皱眉问：“晋阳蓄意布局陷害远鸣？”
“公主不高兴是肯定的，但我觉得她不该有这种机巧的谋略，所以这件事透着一丝古怪，但……一时间看不出来到底目的何在。”
“……”“还有，陛下赐封龙远鸣为大将军，他就与东阳钺平起平坐了。若有心人故意生事，栽赃嫁祸的罪名弄不好会扯到东阳钺身上。一旦因此挑起军中将领的明争暗斗，大大不利。”
“是谁如此歹毒？”
摇头，羽凝霜轻声说：“不知道。但这个时候……陛下不如召龙远鸣进宫一趟，再派人立即盘查刑部大牢，还要遣人保护公主和康王。”
“为何？”
“只是吵几句，可以大事化小，当作戏言来看待。但若康王或者公主出了事就必定要有一个说法。陛下还记得……还记得早年的典书阁案吧，当时姐姐遇刺不就把事情闹大了？还有鹦鹉廷，惊马案。”
转眸看看她，夏翊衡微拢眉，肃颜点头。传旨的太监刚飞奔出去，一名金龙卫急匆匆地赶来。“陛下，有人袭击刑部大牢，牢里失火。萧景之兄妹、龙远浩全部不见了。”
“不见了？”
“是。单统领亲自带着人在找。”
“林子航呢？”
“林统领已经亲自带人赶往康王府保护，公主也安顿在康王府里。”
抚额，没等夏翊衡想明白，羽凝霜在一旁突然说：“陛下，不知康王的伤怎么样了？”
“嗯？你知道吗？”
“只知道很重，一直在流血。”
抓住手指一会，羽凝霜猛地想到了什么赶忙说：“陛下，既然找不到萧太医……让臣妾去一趟康王府吧。万一……”惊诧，夏翊衡看看她想了想才问：“你是说……萧景之被人劫走因为？”
点头，羽凝霜强调说：“康王不能出事，否则……一旦查出什么，只怕牵扯无穷。”
龙远鸣奉旨进了皇宫时，羽凝霜的车已经驶离皇宫直奔康王府。转过两处街角，距离康王府不远了。就在这时，随行保护的金龙卫怒吼一声：“谁！”
“小心！”
“刺客！”
“保护娘娘！”
鏖战片刻，数名刺客突破了金龙卫的阻拦闯到车前，力劈而下。砰！车厢门应声而碎，寒光自车中激射而出。猝不及防，三名刺客惨嚎一声倒地，余者眼见中计，立即发一声喊逃散。“追！”
尾随在后的单云峰带着人从附近扑来，围追堵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