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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逃脱(1 / 1)

盛斯年大悲复又大喜。

于是,他当即便择了一个黄道吉日,开祠堂叩谢祖宗。

可一静下来,想起儿子盛怀新,盛斯年伤心欲绝,又是一阵老泪纵横。

他又想着媳妇肚子里的孩子一生下来便注定了没有父亲庇佑。以后,他双脚一蹬,这盛家偌大的家业怎么办,这孤儿寡母怎么在这吃人的世道保住家业活下来呢?!

盛斯年知道自己想得太长远了。

可是,凡事都是要未雨绸缪,防范于未来的。

而盛夫人得偿所愿,自然是心花怒放,每天与菱嫂商量着怎么给媳妇如锦补身子,好把她养得结结实实的,然后给她生个白白胖胖的孙子。

每次一想起这事,盛夫人连梦中都在发笑。

盛斯年看着不知半点内情的夫人,唯有背着她黯然伤心。

这日,开祠堂,盛斯年带着夫人在蒲团跪下磕头,谢过了盛家列祖列宗保佑。

盛斯年没有亲眼见到儿子尸骸,终究是不愿相信,存了一两分“儿子或许还能回来”的心思,复又重重地磕了几个头,请列祖列宗保佑盛怀新。

他在心中默默道:“盛家列祖列宗在上,斯年无德无能,没有管教好这个儿子,以至于让他以身犯险,如今生死不知……”

“可怀新这孩子不是吃喝嫖赌败家产……他一直是一个好读书求上进的乖孩子……他是心中有侠义、爱国爱民,见国家懦弱无能,朝廷处处如缩头乌龟,所以才参与那些事情的……列祖列宗定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列祖列宗若是在天有灵,请务必帮我保佑我们家盛怀新事事逢凶化吉,能平安返家。”

盛家二房盛斯良得知沈如锦怀孕一事,心中自是不喜。明面上做得滴水不漏,可一回到自家所在的小院落,一关上门,便沉下了脸,道:“这若是生下个带把的,便是盛家长子嫡孙……”

盛二夫人盛金氏却是悠闲地从八宝盒里抓起了一把瓜子,悠哉悠哉地磕了起来:“娶了亲,必定是要生子的。怀上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一直没怀上,才叫不正常呢?!”

盛斯良惊诧道:“夫人,你怎么一点不着急。这要是生下的是个男的,以我大哥的性子,儿子,孙子……日后哪还轮得到我们怀霖啊……”

盛二夫人边磕瓜子边道:“有道是怀胎十月。这日子长呢着……谁知道会发生点什么?再说了,就算是什么也没发生。这女人生孩子啊,就是半只脚跨在鬼门关……天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你想想老三的媳妇……”

盛斯良倏然抬眼,盯着自己的夫人,半天不说话。

北京城

盛怀新来到了与周钟岳吴元塘两人约定的茶馆地点,见茶馆白墙角上画着一根竹子。“竹报平安”,正是三人约定的暗号。

他顿时便松了一口气,知道周钟岳平安无恙。

但他不敢贸然入店,警惕地观察了一阵,发现确实没有任何可疑的人物、可疑之事之后,方才从暗处出来,朝茶馆门口走去。

经过门口的时候,他又留心仔细查看,果然见到周钟岳正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角落。

他装作行路人,缓缓走过。

茶馆里,周钟岳叫了一壶茶,一个人饮了半天,左等右等却不见盛怀新过来。他正忧心忡忡,不知如何是要继续等待还是要离开之际,忽然只见一个六七岁的小儿朝他走了过来,递给了他一封信:“你可叫周钟岳?”

周钟岳戒备地环顾四周,见茶馆里的人各顾各得聊天喧哗,根本没有人注意他们,便稍稍放松了些许,点头道:“我就是。”

“这是有个叔叔让我交给你的。”

“谢谢。”周钟岳摸出了两个铜板给他,“去买点麦芽糖吃吧。”

小儿笑嘻嘻地接过,一蹦一跳地走了。

周钟岳打开了信件,见到了盛怀新那熟悉的字迹,顿时欣喜不已。他随即把信揣入怀里,在茶桌扔下了几个铜板,离店而去。

周钟岳按着心中所写的路线,在第三个拐角处见到了乔装打扮后的盛怀新,激动万分:“怀新,你没事就好。”

盛怀新神色戒备,小心翼翼地环顾了四周,道:“我们去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再说。”

两人来到了盛怀新所在的客栈,关上房门。

周钟岳道:“火车站那天爆炸后,我以为元塘得手了,便把炸弹和手枪悄悄地搁在火车包厢的座位下一搁,而后跟着人群跳窗而出……虽然被盘问,但却是顺利逃脱了……可当时我见你被围在了火车站里头,心急如焚,但也不能折返回去找你……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逃脱的?还有,这半个月你躲去了哪里?”

原来火车站行刺这一日,五大臣所在的包厢发生爆炸,车顶炸裂,车窗铁片都炸碎了一地。车站里头人喊马嘶,人群推攘躲避,一片混乱之际,盛怀新不知吴元塘和五位清廷鹰爪的生死,便想上包厢一探究竟。若是五位清廷鹰爪未死,那么他想拼死把自己怀里的炸弹扔向他们,来个同归于尽。

结果,那个被他撞掉帽子的女扮男装的女子也跟着他往上挤,两人在火车台阶处不肯相让。

盛怀新眼见着清廷的人大喊着抓捕刺客,大批人马拥了过来,十分着急,便一把抓住了那女子的手臂:“上面出事了……你上去干嘛?”

那女子神情焦急异常:“我去看我爹。你给我让开!”

盛怀新闻言,目光一凛:“你爹是谁?”

那女子道:“我爹是兵部侍郎徐世盛。”

女扮男装的女子竟然是位高权重的兵部侍郎徐世盛的女儿,盛怀新不觉一怔。

那女子便趁机挣脱了盛怀新的手,一边唤着“爹”,一边上了火车。

此时,清廷的人马已经团团围住了火车站,为首之人在大喝,命令下属:“一个一个给我仔细搜。一个人也不放过!”

须倾,只听火车里“啊”一声尖叫声传来。是那女子的声音,明显是受到了大惊吓。

盛怀新一听,便知道上头定是有人死伤了。他正准备上火车,转头却只见而五位大臣此时已经在随从护兵地保护下,有的捂着脸,有的捂着脖子,有的捂着头,狼狈不堪地从火车的另一头出来了,分别朝不同方位散去。

此五个所谓的大臣,抱头逃窜的速度之快,神情之惊惧,行迹之狼狈,哪里像是朝廷重臣,倒与那过街老鼠像了个十足。

盛怀新当机立断,拔腿朝五大臣的方向跑去,并从怀里掏出了自制的撞针炸弹,准备向为首的镇国公载治扔去。

但终究是功亏一篑。

由于车厢爆炸一事,五大臣的随从护卫们远远地拦出了一条警戒线,不让任何人接近。盛怀新就算想扔,距离也太远了,根本无法伤其分毫。

见盛怀新笔直地朝他们走来,警戒线那头的为首之人已经有人发现了,抬手指着盛怀新喝道:“你干什么?”

盛怀新见状,只作未听见。他当机立断,冷静沉着地转了身,便朝火车站门口走去。

那人见自己这一大喝,盛怀新并未惊慌失措地逃跑,而是继续大步走着,便以为自己弄错了,此人不过是个普通旅客,便也没上前盘问搜查。

也不知道钟岳是不是已经逃出了?但被围在火车站里头的人,恐怕是少不得一番搜身。

盛怀新忙把怀里的炸弹和日本产的小型手枪掏出,趁着混乱往角落一放。

他随即便转身离开。

在出口的关卡被搜身的时候,盛怀新出示了火车票,但负责搜查的人一听他是南方口音,便不肯放行:“南方哪里人?”

盛怀新:“苏州的。”

嘉兴与苏州交界,一个浙北一个苏南,口音本就相似。就算是两边的当地人听了,有的时候都分辨不清,更别说京城的人了。

那人:“来京城做什么?”

盛怀新:“做点小生意。”

“什么小生意?”

“丝绸。就是去把我们苏州小户织出来的丝绸收来,往各地倒卖,赚点小钱,养家糊口……”盛怀新从小在盛家长大,对于丝绸也算是耳濡目染,所以说起来头头是道,不露半点破绽

那人虽然找不到什么证据,但他总觉得盛怀新这个人有问题,沉吟了片刻,他手一挥,示意人员把他带到一边:“你们把他给我绑了……”

“你们干什么?无凭无据,凭什么抓人?”

“我们抓得是行刺的乱党。你是不是乱党刺客,好好审一下便知道了……”

“你们怎么能够无缘无故抓人呢?!放开我!”

此时,边上正好有轿子经过。轿子一旁有骑马之人,正是男扮女装的徐世昌之女,她听到了盛怀新,便把目光移了过来。她一瞧之下,便看到了被绑着的盛怀新。她俯下身,对着轿子边的带刀随从,道:“梁文武,这个人我认识……事发的时候,我跟这个人在一起,可见此人不是乱党分子……你去跟跟他们说一声,就说这个人不是乱党……让他们放人……”

梁文武忙应了声“是”。他走了过来,对关卡的人表明了身份,说了几句。

那关卡的人忙赔笑道:“原来是兵部侍郎徐大人的人。哦……一场误会……一场误会而已……小的立刻就放人……”

他忙上前,殷勤备至地亲自替盛怀新解了绑,作了楫,赔礼道歉道:“大人,实在对不住了。原来大人是在徐大人那边当差的……早点告诉小人,小人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帮您啊……小人只是奉命行事,想抓捕那乱党刺客而已……大人有大量,请大人千万不要见怪……”

盛怀新面无表情,不作声。

梁文武见放了人,便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关卡,回到了徐世盛的轿子边护卫。

盛怀新目光随着他见到了轿子边的骑马之人,正是徐世盛之女。

两人目光交接,那徐姑娘朝他微微一笑。而后,她便策马随着轿子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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