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晟然的手被握住的一瞬间像是被火灼了一下。
却也没有抽回来。
她余光瞥了一眼自己的手:“那倒也不至于要牵着才不会走丢吧你是小孩子吗?”
“可以是。”
乔晟然:“……”
是她错了,她为什么要问那句话,她单知道从前的路则能被逗一下就脸红,却忘了现在的路则早就不是从前的段数。
好在很快就到了酒店的房间,她开的是两个房她才咳了咳,得以光明正大把手抽回来。
她刷了房卡推开房门,背着自己的包闪身进房间:“我先去换个衣服,晚上去听一个演奏会。”
说完迅速把门关上,仿佛后面有什么索命之物。
酒店的房间是很寻常的布局,乔晟然对这些倒是没什么要求,平时车队给她开套房还是开大床房她都睡得非常安稳。
她扑到床上,把略微有些发烫的脸埋到空调里的微凉枕头里蹭了蹭。
因为要出席各式各样的活动,所以她的行李箱里有生活助理收拾的各种各样的衣服,自然也有一套一套放好的裙子。
国内并不是很讲究,但是在维也纳这种正经的音乐之都还是需要规矩一点的。倒也不是说听演奏会一定穿得多隆重,但起码不能穿个运动服像是来砸场子一样。
她收拾得匆忙,只是让助理给自己准备好裙子,也没有多看原先拿了一件万年不出错的黑色裙子,结果余光瞥见边上露出的一点点绿色。
她伸手抽了出来,是一件很简单的绿色连衣长裙,复古的方领剪裁,裙身的收腰。虽然材质和剪裁都天差地别,却让人很难不想到《赎罪》里那条绿裙子。
她想都不想就放下了手上那条黑色裙子,换上了这条绿色的长裙。
裙子的长度刚刚好到小腿肚,露出来的皮肤在衬映下愈发白皙。
“咚咚”
门响了。
乔晟然踩着酒店白色的一次性拖鞋就去给人开门。
路则已经换好了衣服,好整以暇靠着门框那看着人。
乔晟然让开了路给人进来。
她把头发撩到前边,露出了后面衣领的扣子。
虽然她能够反手把裙子的拉链拉上去,但是扣拉链顶端的扣子还是有些反人类。
她倒是指使得相当自然:“帮我扣一下。”
路则看着人纤细得不像个赛车手的脖颈,眼睛微微一暗。
黑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和颜色饱和度很高的绿色裙子,交织映衬在一起,视觉冲击力极高。
乔晟然的衣服需要考虑到很多东西,不管是品牌的政治正确性还是品牌和法拉利本身的形象契合度。毕竟留意女赛车手身上衣服的人一定比男赛车手身上衣服的人多。
所以她的衣服基本上都不算便宜,而这些不算便宜的牌子的设计师,总喜欢在一些细枝末节上做一些精细的设计。
毕竟精细的细节比精细的整体要更容易让人有一种“不愧是大牌”的惊艳感。
比方说这个扣子。
这枚扣子其实只是一个防走光的拉链顶扣,但凡把头发批下来就根本看不见,饶是如此也依然设计出一朵花来,绿色的斜纹裁剪绸缎堆叠,中心的丝绒扣子,不同颜色深度不同材质的碰撞,不到拇指盖那么大点的扣子也精细得可以单拉出来做个艺术品。
不得不承认的是,确实很漂亮。但不妨碍这个扣子反人类,不要说一个人没法自己扣,就连让别人在背面扣难度也不算低,路则端详了半天才研究出来怎么扣。
得先把丝绒扣从另一边的洞口穿出来,然后再把边上的花瓣一圈圈绕上去。
在缠绕途中他不小心又卷带了一根头发。
那边的头发本就相对细软,扯到也更疼一点。
乔晟然倒吸一口凉气。
路则看着自己手上的那根头发,有些心虚地背过手,把头发扔掉。
“扣好了。”路则假装没有听到她倒吸的那口凉气。
乔晟然转过身,一脸复杂地看着人:“你今天一天已经薅了我几根头发,什么愁什么怨。”
路则咳了一下:“以后习惯了就不会了。”
走向酒店梳妆台的乔晟然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由于有一个无所不能的生活助理,她自己掌握的发型只有披着头发和马尾,三股辫三种。
“需要我帮你盘吗?”路则非常有诚意地说道。
就见着原先还端坐在桌前的乔晟然立马拎起收拾好的手提包站了起来,蹬掉脚上的拖鞋,穿上一双不算太高的黑色漆面细跟鞋子,没有丝毫犹豫迟疑:“走吧。”
一套流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单单看着都赏心悦目。
边上的路则:“……”
他本来想问问乔晟然,到底是头发重要还是他重要,后来想想人贵有自知之明,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他强调道:“你能不能对我多一点信任。”
乔晟然握着他的手臂往门外推:“我能,但我一共就那么多头发,我不想要英年早秃,你不知道秃头对一个人的颜值影响有多大。”
路则:“有多大”
乔晟然想了想:“这么说吧,我爹脱发之前我妈跟他一起出去谁不说一句郎才女貌,我爹脱发之后……”
路则像一个尽职尽责的捧哏:“脱发之后怎么呢?”
乔晟然:“……脱发之后我妈就不跟他出去了。”
她说着说着就看向了路则的头顶:“……冒昧问一句,令父脱发吗?”
路则倒是坦然:“我也不清楚,我很多年没见过他了,他和我妈离婚之后我就没见过他几次了。”
乔晟然一噎。
她倒是一时忘了这茬,大抵是因为路则的性子看起来一直都很敞亮,所以她就记不起他是单亲家庭这件事。
她轻轻拉了一下人家的衣服,有些局促:“不好意思啊。”
路则倒是挑了一下眉毛:“为什么道歉?这都多少年了,不会真的有人会惦记自己不负责任的爹吧?”
“你都不难过的吗?”
路则敛下眉眼,没有接话:“……”
乔晟然一时心软内疚无以复加,手顺着他的袖子滑下去,握住他的指节。
路则的手一向温暖干燥,指节修长,像极了一双应该用来弹钢琴的手。
她才刚刚握住路则的手指,手就被人反手包住。
再抬头就见着路则收起了脸上所有的落寞神色:“……为什么要难过呢,要是为了这么个人难过,也太不值了。”
乔晟然:“……”
她脸上神色变换过几遭,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我能问一件事吗?”
“什么事情”
乔晟然仔细地想了想措辞,说道:“你妈妈跟你爸离婚的原因应该不是因为你爸脱发吧?”
路则:“……”
他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吐不出象牙的脸:“不是,他们离婚是因为我爸出轨。”
话都到这了,乔晟然也不好胡搅蛮缠。
她从包里摸出两张演奏会的票,在路则眼前晃了晃。
路则微微挑眉:“克里斯·第奇的演奏会”
“你认识他”乔晟然有些惊讶。
克里斯·第奇确实是当代非常有名地钢琴家,但是如果不关注古典乐坛的话很少会有人知道。
国内哪怕是正儿八经学琴的人,除非走专业的路子,否则当代古典乐坛的钢琴家也就最多也就知道一个郎朗,就是马格里奇、索科洛夫之类的也没有几个人知道,更不用说克里斯·第奇。
乔晟然已经做好了背诵维基百科成就给他科普的准备,却没想到他居然精准无误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路则迟疑了一下:“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最喜欢的钢琴家就是克里斯·第奇……话说这个票不是很难买吗,我开售当天去看的时候就已经没票了。”
乔晟然一脸狐疑:“你当天当然买不到了,这可是克里斯·第奇,得蹲着点抢的……不过你为什么要去买他的演奏会的票啊”
路则顿了下,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接了句:“你是找谁买的吗?”
“当然不是,”乔晟然想也不想就反驳,相当骄傲地说道:“我那天熬到两点才去抢的,纯拼手速的。”
像只炫耀花里胡哨的彩屏的绿孔雀。
路则迟疑了一下:“我记得开售那天你练习赛是吧?你熬到两点?”
乔晟然下意识一激灵,咳了咳:“你不要一副陈律衍的口气,很吓人的。”
“你就是因为这个练习赛q1直接搞出两个spin吗?拿过wdc的赛车手在红牛环搞出这出,不知道的以为是哪个f3刚刚升上来的。”
“别这么说,f3也不至于这么业余。”乔晟然越说越小声,不过还是强调道:“但我还是进q2了!我排位赛第三,已经是法拉利极限了,让里奇来也不敢说我没尽力!犯规不追溯的你不知道吗?何况我都夺冠了,怎么连庆祝一下都不行。”
说着说着语气愈发委屈和理直气壮。
路则噎了一下:“你就那么相信自己能夺冠啊。”
乔晟然理直气壮:“夺冠了就当庆祝一下,没夺冠就是安慰一下受伤的自己。”
路则:“那要是上领奖台但没那分冠呢?”
乔晟然沉默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弯起来的眉眼像是盛满了一池拂面春风。
“……那就是为了跟你约个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