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贾璴回来,众人都去迎接。
絮儿眼尖,早就看见了迈进来的贾璴——
实在是二哥哥的肤色黑亮,已经很是显眼了。
“娘!妹妹!”
孟氏听见熟悉的声音,顿时十分欣慰:“璴哥儿回来了……回来就好。”
一句话才出,差点要落泪。
还是贾璴仍旧不改先前的性子,只捡那些好听的劝慰母亲,才叫她宽慰了些。
孟氏遂把多日未见的贾璴翻来覆去看了个遍,确认完好无损,这才放下心。
贾絮儿也站在一旁,瞅个空问他:“二哥哥,你见过爹爹了吗?”
贾璴对妹妹自然是一万个上心,便笑道:“见过了,爹叫我先往后来见见大家。妹妹又长漂亮了。”
“哼!二哥哥可别转移话头哦。你要参军,都不告知大哥哥和我一声!哎,感情淡啦!”贾絮儿故意道。
贾璴顺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儿,只像小时候那般:“回头给你赔礼。”
“嘻嘻……”
……
才说了没几句话,天色便要晚了,絮儿便赶紧提醒母亲一句:“阿娘,天色晚啦,快摆饭罢。”
孟氏一抬头,果然夕阳渐沉,便道:“看我这兴奋的,竟是忘记了,快把你爹爹他们从前书房里唤来!咱们用晚饭了。”
丫鬟婆子们鱼贯而入,在花厅里把各色菜都摆了整整两桌子——
这回家宴,孟氏是用足了十二分心思的。
但说凉菜便摆了八盘,其余热菜十二、汤品四道、主食四样,连甜点都准备了六道。
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饺子,且要等最后上的。
菜色一上桌,顿时香气四溢。
絮儿嗅了嗅,只能闻出一道最经典的来。
嗯,她娘亲老早便定了东城那家庆丰楼的招牌菜:佛跳墙。
这道菜又贵又难订,只是却当真是天下少有的美味。
还有两个婆子正要把一扇屏风架在两个桌子之间,却被孟氏拦下:“屏风不必摆了,今日没有外人的,都是自家人,哪有什么忌讳?”
絮儿知道孟氏的意思,便笑眯眯的请了众人都上座。
今日来的人可是齐全,连贾蓉夫妻二人都请了来,只是可卿面嫩,又是场上最小辈的,难免有些拘束。
“我、我原是小辈,在家里也是侍奉长辈们侍奉惯的,还是先站着……”可卿有些局促,只不肯上座。
“来了我们府上便是我们家的规矩,难不成你们二人千里迢迢来,还叫你们站着吃饭的?”絮儿忙拉着她入座。
其实絮儿本就十分喜欢秦可卿的,自她来了府上,见她安分守己,病也渐渐好了,更是觉得她十分通透,便故作不悦:“我算不算你姑姑?我说的一样要听的。”
众人都笑她:“你是长了一辈,但你还没她大呢!快别摆着长辈的架子了。”
虽然哄笑,到底气氛愉悦,推让一二便都落座。
不多时,贾放便领了贾璔和齐家哥儿来,都见礼寒暄一二,也在隔壁桌上坐下。
齐家哥儿自中了举,便在府城住了下来,如今正上着府城的书院,因思虑他一人难免寂寞,便也请了他来。
只是贾絮儿见了他进来,眼神却一直在往女眷堆里看,却又不敢十分抬头,生怕冲撞了某位。
贾絮儿便扯了扯坐在自己身边的淼淼:“姐,姐夫正寻你呢。”
贾淼淼本就脸皮薄,哪里又受得了这般话?只站了起来,赶紧提裙跑了:“我去瞧瞧母亲可来了没有?”
如此一闹腾了半日,终于开了宴席。
大约是都很欢喜,连梁氏今日都不觉反胃,还吃了好几口。
只是她更眼馋今日那一大盘子蒸了的蚝,各个肥美,只看得人都要流口水。
可惜她如今有身孕,吃不得这等寒凉之物。
一时人影晃动,觥筹交错,甚是热闹。
只是不同她们女眷桌上的低声细语,隔壁桌却在高谈阔论。
……
“……侄孙贾蓉,先敬二叔叔一杯,往后在军营里,还得叫叔叔多关照一二的。”贾蓉正捧了一盅酒,站起来敬贾璴。
贾璴也已经知道,这回回家来,最重要的也是带着贾蓉一块去参了伍。
他本是个热心肠的,如今在军营里待了一年,也更爽快:“入了伍便都是一样的人,我如今已经是八品的千总兵,有甚么事,你尽管寻我。”
贾蓉虽然脸上喜悦,连连点头,心底却不觉犯了嘀咕:怎么才八品?
他千里迢迢来此地,不仅仅只是做八品小官的!
可连这位叔叔都只有八品,他要混到一品二品的,那得到何年何月?
遂大胆的问了一句:“二叔叔怎的才八品?这官也忒小了罢?”
这话一出,全桌子的人都瞧了他一眼。
还是贾璴道:“哪有一口吃成胖子的,我们营且还在训练,并没有军功在身,八品的官已然十分不错了。”
“水师新建,也并非是论功行赏之日,将来如何,且都得看。”贾放微微有些不悦,皱眉插嘴了一句。
他知道宁府来的人都不成器,却没想到贾蓉真就这般好高骛远。
原来他肯利索的来广府,也是冲着能做大官来的。
贾蓉还要说甚么,却被一旁的贾璔眼疾手快打断,岔开话去。
贾蓉只好暗自嘟哝了一句,也不知是甚么。
……
除了这点不愉快的小插曲,余时大家都十分兴奋,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都觉十分尽兴。
遂各自散去,回房歇息。
贾蓉回了房,却见可卿已经端了热茶请他醒酒。
只喝了一口,可卿便犹犹豫豫的开口:“夫君今日不该和叔叔叔祖们顶嘴的,毕竟我们是求着叔祖谋个前程……且叔祖说的有理,夫君若是想建功立业,哪有不从底层做起的?”
贾蓉本就憋着一股子齐没撒,见可卿又这般劝诫,趁着酒疯,一时把半杯热茶都泼了她一身:“我用得着你说?没眼力见的东西!”
可卿十分委屈,好心相劝,却换来夫君责骂,不禁暗自伤神。
她跟着贾蓉千里迢迢来,本以为是脱离了苦海,能奔着一丝希望的,想着若是能和夫君在此落户,谋一任外放,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便已然很不错了。
谁知贾蓉来了,还是这般性子,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贾蓉见她这般愁眉苦脸的样子,也气上头,加之他来此地半月余,因着住在叔祖家里,又人生地不熟,便还十分乖巧,并不曾露出半点本性来。
可今日喝了点酒,酒壮人胆,又憋的很了,原先浪荡子的病又复发,竟把可卿丢一旁,要出去寻欢作乐:“爷有钱,还能怕没地儿去?”
遂甩了袖子,便要出门。
谁知这贾家和彼贾家不同,家规森严,夜里过了戌时,便不许小的再出门,若是有急事,也得告知长辈才行。
贾蓉住在他家,便一样要守规矩,因此大门的家丁并不叫他出去。
贾蓉见一个小家丁也这般对他指手画脚,竟气不打一处来,仗着酒意便要上手去揍:“我是府里的主子!你一个贱奴也敢拦我?滚一边去!”
那家丁也是府上旧人,是从金陵老家一齐来的,深知府里头的规矩:若是他今日放了贾蓉出门去,才要受罚,因此拦着不让他去。
谁知贾蓉竟要打他,贾府里素来没有打骂下人的习惯,便是做错了,也是直接发买卖的。
那家丁没见过这等跋扈之人,便下意识的要防护,只是贾蓉本就有五分醉意,站的不稳,只一推,便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哎哟!”
……
贾蓉闹出的动静太大,到底把府里的主子都惊到了。
见贾蓉受伤,还忙不迭的替他请了郎中。
孟氏亲自提了灯去探望了,看他除了额头擦伤,并无其他大碍,才放心。
临了,还是喊来了可卿到正屋里。
“侄孙媳妇儿,蓉哥儿这是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