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忘先生对我们说，刚才喷出的水柱是有毒的，被喷了的人会身上发痒，让人狠劲儿挠，等挠破了皮，这毒会渗进肉里，中的毒会更深。
我朝那些被黑水柱喷到的人看去，有些人已经受不了，又开始挠了起来。
有几个男的把衣服脱了，使劲儿挠着，把皮都挠成一绺一绺的了。
须忘先生冲他们喊道：都快过来，我给你们涂药。
那些人互相推着，都想让别人先涂药，有的人的胳膊被挠得皮都没了一层，还往后退呢，不想先涂药。
须忘先生指着一个长得像牛的汉子，使劲喊了一声：那个，把胳膊肉都挠露出的那个，你给我过来，你先涂药，一会儿我忙完了，再给你包上。
那个汉子左右看了看，低着头说了几句蒙语，慢慢地走到须忘先生身边。
须忘先生让人打了桶水，又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大玻璃瓶子，瓶里装的东西像是蜡油子。
蜡油子有点发黄，闻着一股松树油子味儿。
须忘先生抠了点蜡油子，放进了水桶里，这蜡油子遇到水一下子化了，但没让水变色儿，这桶水好像还变得更清亮了。
接着，须忘先生把这桶水，倒在了正低头的汉子身上。
汉子被水泼完，甩着胳膊，说着蒙语，大喊大叫的。
老人问道：须忘先生，他是不是没好啊，咋还喊上疼了。
须忘先生对老人说：疼就对了，刚才我给他泼了药，把虫毒解了，现在他不痒了，但抓破的地方还是会疼，等我给他们一个个地解了毒，我在给他们包包。
老人说一会儿包扎的事情，让他们部落的医生做就行，用不着麻烦须忘先生。
须忘先生给被水柱喷到的人都解了的毒，这里没我们啥事儿了。
我们在等老人安排处理完死者，再跟老人回他家里。
老人用蒙语和大家伙儿说着什么，牧仁告诉我们，老人想做个超度法事，再把人埋到远点的山里。
说到做法事，师父和迦耀是经常超度亡魂的，尤其是迦耀大和尚，那佛经让他念得太好了，每次我在旁边听着，有一种在早上看到大晴天的感觉，心里亮堂宽敞。
这次的法事是师父自己提出要做的，算来算去，牧仁被我们救过三次，他很信我们，跟老人说法事让师父做。
老人也同意了，刚才须忘先生收了虫子，又给大家解了毒，老人知道我们这些人不是骗子，相信师父和迦耀是有道行的，能做好法事。
师父做法事是摆供桌、焚香、排棋子，迦耀是坐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念经。
要说师父做法事，看着都厉害，师父手上干净利落，再用些变戏法似的手法，这法事做得比迦耀的有看头。
不过话说过来，迦耀做的法事时念的经，好像才是真得在超度亡魂。
迦耀念出的每个音儿，都给我一种暖和和的感觉，让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师父和迦耀的法事做完后，老人跟牧仁合计了下，请牧仁祭河祈福。
老人说这条河是他们部落的吉祥河，这次在河边出了人命，让河水沾了邪气，得祭祀一下河水，以后人和牲口喝了水，才不会得病。
没想到老人还懂这个，但师父跟我说，这老人是封建迷信，胡说八道的，其实他是求个吉利，讨个彩头。
听到师父说别人封建迷信，总感觉怪怪的，他又捉鬼又算命，跟个神棍似的，咋好意思说别人的呢。
牧仁应该也知道老人是胡说的，可他没推开这事儿，准备敲神鼓祭祀。
老人让牧仁先停一下，让大家伙儿把死尸抬走。
大家伙儿是用白布包着死人，再抬走的，老人也跟着大伙儿去了。
这个部落的人都走了，河边留下我们几个人。
师父看着河水，说道：我总觉得这河有点怪，又说不出哪不对。
我问师父是不是闻到啥了，师父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只是觉得这河的走势不自然。
我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这河确实不自然，因为他是我们祖辈开凿的，不是自然形成的。
回头一看，原来是老人在说话，他捧着一身白衣服，正朝我们走来。
老人对牧仁说道：我给你找了一身神袍、一顶神帽，你看看合不合身，这是我们部落里白萨满留的衣服，后来他去了别的部落，留下了衣服。
牧仁双手接过衣服后，没着急换上，而是问起来这个白萨满的事儿。
老人一开始不愿意说，可牧仁告诉老人，说道：能不能是这个白萨满下的诅咒。
听到牧仁这样猜，老人才说了些这个白萨满的事儿。
老人摇了摇头，说道：不会的，我们部落的白萨满是个好人，他走是因为我们部落的一个女孩。八壹中文網
他们部落的白萨满叫铁木尔，是从蒙汗草原的最北边过来的。
这个名字听得我一愣，铁木耳这玩意儿得咋吃啊，不得硌牙么，这人没准是个碴子。
但老人说铁木儿是个好人，刚来的时候，帮大家求雨，要不是他，这个部落的草场得旱成沙地。
没想到有人能求雨，这得多深的道行。
师父偷着告诉我说：其实求雨是假的，只是这个萨满会看天气，找准了做个法，假装求雨。
老人接下来的话让我知道，铁木尔不是骗子，真是个好人，也有真道行。
老人说在前年，有一天夜里，听到了狼嚎的声音，都知道是狼群在叼羊，大伙儿准备拿上铁锹、棒子啥的，去把狼撵走。
还不等大伙儿出去撵狼的时候，听到羊圈那有一声很尖很响的狼嚎，这声嚎叫扎得人心里发慌。
大伙儿都让这声狼嚎吓坏了，因为这个狼嚎声，可能是传说中的狼王发出的。
这回大伙儿都放下了家伙什，谁都不敢出去撵狼了。
其实这里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成吉思汗，传说成吉思汗是狼王的化身，现在老祖宗来吃几只羊，谁敢说啥。
为了表示对祖宗的尊敬，部落里的人不光没去撵狼，还都朝着狼嚎的地方跪了下去。
狼王的叫声在草原上响着，不大一会儿，羊圈那的狼嚎声都没了。
大家伙儿听到一点儿狼嚎声都没了，想着是不是狼走了，但没人敢出去看，只要是怕得罪了祖先。
这一宿过得很慢，部落里的男人聚到一起，着急地等着天亮。
当天大亮的时候，大伙儿才敢一起走出去，到了羊圈那，都以为这羊让狼群祸害惨了，可各家仔细一数，一只羊都没少。
想起昨天那声吓人的狼嚎，老人以为是祖先在给他们启示。
老人猜不出来那声狼嚎是啥意思，只好去问白萨满铁木尔。
铁木尔对老人说，那声狼嚎不是什么启示，是自己发出的，为了吓唬昨天的那群狼。
老人不信人能发出那种声音，听着那么瘆人，那声儿真是鬼哭狼嚎。
铁木尔为了让老人信，学了一遍那声儿狼嚎，刚发出声，把老人吓坏了，老人指着铁木尔说他是狼妖。
现在提起这事儿，老人还会笑着自己，说自己那时候被吓坏了。
后来铁木尔告诉老人，说自己懂些兽语，在萨满教里，这个叫通灵术。
萨满教的通灵术不光能跟鸟兽说话，还能通鬼神，游阴找鬼请大神儿啥的。
牧仁说他练的通灵术，只能做到请神，而且牧仁请的都是斗法厉害的神。
牧仁是萨满里的战士，对别的方面不是很懂，只擅长斗法，所以牧仁经常一个打俩，还能不吃啥大亏，这是牧仁的厉害地方。
铁木尔和牧仁不一样，应该是擅长祈祷祝福的萨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