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凌晨,天还未亮,韩翼一下子清醒过来,看到羽灵已经穿戴整齐,独自坐在桌前发呆。韩翼脑中顿时闪过昨夜二人热烈缠绵的画面,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看到他醒来,羽灵缓缓站起身走到床前,眉宇间有一股天生的贵气弥散开来。她看着他,神情疏远地说:“少将军不必自责,昨夜之事,就当春梦一场,我们,都忘了吧。”
韩翼默然不语,脑海中一下闪过溯雪绝美的笑靥,一下又闪过昨夜羽灵在他身下婉转迎合时眼中满满的爱恋与绝望。面对这样的状况,他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少将军,快穿戴整齐,送本公主回去吧。这门,还锁着呢。”说到这,羽灵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终究还是微红了一下。
彼时,韩翼的内力也恢复了。他用内力震开门锁,挑偏僻的小路将羽灵带到行宫的围墙边,抱起她悄无声息地跃入墙内庭院里,没有惊动任何护卫。羽灵一被韩翼放下,就穿过庭院径直走进寝室,迅速关上了门,自始自终再没跟他说过一句话。结束了,都结束了,羽灵背靠门板,一直隐忍的泪水终于决堤。
天蒙蒙亮的时候,夏月被发现在房间里自缢身亡,尸身早已僵硬,可能那天晚上就死了。因为是自杀,又是个婢女,军中查了不久就不了了之了。
那时她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后来的日子,羽灵公主仍是那个高贵而没有架子的公主,待谁都亲切得体,尽显皇家风范,再也不让自己目光四处追随那一抹挺拔的身影。当断则断,她明白不能让自己越陷越深。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大军决战在即,公主未婚先孕这样的丑闻只要传出去一点点风声,就足以动摇军心。而万一传到父皇耳中,追查下来,韩翼的性命……恐怕难保。羽灵慌了神,却不敢让别人察觉,只找了贴身的婢女思言交代她在城中不同的药店里分几次将堕胎的药材买来。喝下那黑糊糊的药时,羽灵流泪了,如果可以,她是多么希望留下这个孩子,这,可是她和韩翼两个人的孩子呢……
喝了药的后半夜,羽灵被一阵阵密集的坠痛惊醒,初时轻缓,到后来竟似小腹刀搅,像被几千把刀细细密密地剁着一般,疼得几欲晕眩,伸出手摸去,下身流了鲜红色的液体,一直往外淌。腹痛加剧难忍,就在榻上捂着翻滚起来。思言被羽灵的呻吟声惊醒,过来就看到了血淋淋的一幕,思言吓得慌了神,想要去找大夫,却被羽灵连声叫住,她的眼眶红得渗人:“不许去!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你敢去叫人,我打断你的腿!”
一向在旁人眼中温婉的公主,竟说出这般骇人的话,思言不得不顿住几欲迈出的脚步,只能打来热水不停的擦拭着她冷汗直冒的额头,将鲜血淋漓的下身衣裙褪去,置换上几层的月事巾,将血水端出去,谨慎的左右观望,确认没人之后,悄悄将一盆盆的血水倒入花园的角落,又忙手忙脚的挖新鲜的土盖上。在羽灵再次疼得晕厥过去的时候,心慌意乱的思言终于下定决心,跑了出去。
羽灵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睁开眼,就看到韩翼坐在床边,黝黑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醒了?”
羽灵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发现两只手直打颤,他怎么来了?还有谁知道了这件事?羽灵心中一阵恐慌,忙高声叫道:“思言!思言!”
“她在厨房给你煎药,我叫军中的大夫来帮你看病,开了几副方子。”韩翼说着浓眉皱成一团,一把抓住她削弱的肩膀,语调沉痛地问她:“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韩翼的眼中全是深深的自责和后悔,羽灵看着,心莫名地拧着疼,只觉得昨晚受的罪都不算什么了。只是,她想到他说的,军医来看过?那么……
看到羽灵慌乱复杂的眼神,韩翼细心给她掖了掖被子,低声说道:“你放心,军医海澜是我的好友,他不会泄露出去的。而且,你知道吗?若不是思言及时来找我,你胡乱吃的那些堕胎药差点就要了你的命!”想起刚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羽灵那张惨白的小脸和紧闭的双眼、微弱的鼻息,韩翼的呼吸一滞,那一刻,他真恨不得用自己的命来换她安然无恙。
羽灵目不转睛地看着韩翼,右手悄悄从被子里伸出来,覆上他放在床沿的大手。他的手背那么宽大,那么温暖,羽灵轻轻摩挲着他因为常年练武而变得粗糙干燥的皮肤,心里一片宁静平和。
“我已经决定斩断对你的一切爱恋,自然不能让你知道这件事情,我不要你对我有负罪感。”羽灵吸了口气,眼泛泪光,继续说道:“而且,这孩子不能出生,公主未婚生子的丑闻一旦传扬出去,你我背负不起,皇室更背负不起。”
“这个时候你还要想着所谓皇室尊严吗?”韩翼反手握住她微凉的小手,神情怆然:“你差点就……”
“韩翼,如果会闹出丑闻,他们宁愿我死掉,然后掩埋一切证据,将我风风光光大葬,你信吗?这就是皇室。”羽灵讽刺地一笑,苍白的脸颊更惨淡了。多年的宫廷生活早已让她厌烦,她眼睁睁看着母亲和其他妃嫔争宠夺势,看着太子和其他皇子明里暗里的较量,皇族内部的纷争从未停歇过,而一旦出现了来自外部的威胁,他们马上就会抛下所有成见,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这就是所谓的皇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