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这句话把老张给逗乐了。
他“嘿嘿”地笑了两声，那张脸竟然难得地露出父爱般的慈祥。他从笔记本上撕下来一张纸，盖在了录音笔上：“这样好多了吧？”
小姑娘说：“好多了。”
程昱看到这一幕没说话，桌子下的手却飞速地给唐渊发着微信吐槽：“今天张哥怪啊。哄这小姑娘跟哄自己女儿一样。”
“乖巧有礼貌，招人喜欢。”
程昱看到唐渊回的这几个字儿，冲唐渊点头，深表赞同。
“那个……我时间不太多。我说我肚子疼才请了半天的病假，下午还得回去上课呢。”她说：“我现在就跟你们把事情说了吧。”
她开门见山甚好。
有老张在，当然是他负责采，程昱和唐渊两个人负责记记重点。小姑娘看着另外两个年轻的哥哥架势已经摆好，说道：“那我就开始了。”
她“咳咳”地清了清嗓子：“我叫周可，今年十四岁……”
“虽然说是采访，但你就正常讲就可以了。这样绷着说，会忘记许多细节。”
经过老张提醒，周可抿着嘴笑了笑，看样子是有点不好意思。她长呼出一口气，调整着状态。
“我有一个好朋友叫张京然，她失踪三天了。”
闻言，三个人齐齐看向周可。
老张道：“已经报警了吧？”
“嗯！报警了！可是人还没有找到！”周可说：“因为我们两个都在同一个小区，然后又是同一个班的。我认识她爸妈。昨天下晚自习我回家的时候，正好在小区门口撞见了，就去问了几句。她妈妈说能找的地方都找了，还问了家里的几个亲戚。说周可没有去过。然后、然后今天早上我上学的时候，听到我们班的同学在说，张京然好像是被人给拐卖了。”
她似乎觉得自己说的不够精准，一着急，手也跟着比划起来：“就是电影上那种拐卖！《盲山》那种！大山沟子里给人生孩子！”
老张说：“我们知道你的意思。继续说。”
周可“哦”，了一声后，沉默了两三秒。再开口时，声音比之前低了很多：“但我觉得不是。”
“我觉得，她可能死了。”
这是最合理的猜测。但这句话从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嘴里以如此冷静，还带有一丝丝怀疑的语调说出来，却是让人感觉到周身一凉。
老张朝着桌对面稍微倾斜了一点：“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直觉，而且很多破案节目都这么讲，人要是失踪二十四小时还没有有效线索，就要往最坏的方向猜想。”她干脆地说：“但是张京然的爸妈不相信。”
唐渊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低头一看，是程昱的信息。
“这小姑娘不会真跟人家父母这么说的吧？”
“那家长素质真高，没打死她。”
唐渊随手发了个表情打发了程昱。
“人都没了怎么可能用正常的方法找到啊！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我也没有钱去请神婆。在网上看到你们，我就来了。”周可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对面三个人的神色。好像是怕老张拒绝，加了一句：“人命一条，你们一定要帮帮我啊！”
这帽子扣的太大了，多亏老张在这，换做是唐渊和程昱，肯定没办法接小姑娘的这句话。
“你太高看我们了。我们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你可以理解为，这个报社的本质是个故事会。如果你朋友的父母报警也没找到下落的话，那我们更没有办法了。毕竟你看，我们就三个人。”
老张语气温和地对周可解释。周可听完，脸上难掩失望之色：“那……那我就什么都不做的干等着？你们不知道，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不管她！她……她要是真的遇害了，灵魂孤零零的飘着，该多害怕啊！”
说着，周可在“会议室”里嚎啕大哭起来。
这声音打在会议室空白的墙面，再折回耳朵，听起来是加倍的鼓噪。且周可气息极长，哭了十多分钟，既没有喘气歇一会儿，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程昱先受不了了。他捂着耳朵，将椅子挪到老张旁边，悄声说：“张哥，就这么让她哭不好吧？外面怎么办公？”
老张非常从容：“这屋子的隔音效果特别好。你就是在里面点一串鞭炮外面都听不见。”
程昱一听，心中想，怪不得上一次他和唐渊面试，在屋里鬼叫，外面的人还都跟聋了一样。原来是听不到。
程昱又道：“那要不请钟灵仙人过来吧！来个神婆，看一下，这小姑娘也就死心了。”
老张白了程昱一个大白眼：“你掏钱？”
程昱说：“咱们不是合作单位吗？我看你之前总叫她来啊。”
“什么玩意儿就合作单位，那之前都是什么情况下叫的，你不知道？”老张道：“人家能免费给你跑一趟吗？那都是公司经费！”
末了，老张又似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而且钟灵那人比谁都见钱眼开。”
最后这句程昱没听清。不过程昱也没什么话说了，只好捂着耳朵又无可奈何地挪了回去。
老张极有耐心，中间贴心地给小姑娘递了几张纸，真的是等她自主哭完了。
周可哭的脸通红，在椅子上吸溜着鼻子。桌面上的纸已经堆成了小山。她眨着眼泪还没干的眼睛，看着面前三个面露疲态的人：“算我求求你们了，我年纪小，根本找不到别人帮忙。要是你们也不管，就真的找不到她了。”
老张终于听到了一句重点。
“你为什么这么有信心，我们能帮你找到她？好像你知道她就在哪一样？”
“我不确定，但我觉得可能性很高！”
周可从老张的话里听出了希望。她伸出手将脸上的眼泪擦掉，目光炯炯地看着老张：“其实，在张京然失踪的前几天，她跟我说过，她要去见一个网友。不过当天晚上的她就回来了，还找我出去吃了个麻辣烫。我把这事儿和张京然的父母还有警察都说了。他们就觉得张京然不学好，跟男网友私奔了。然后班里同学传来传去的，又变成了拐卖。可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怎么暗示也没有用！那些大人根本不信我一个小孩儿的直觉！觉得我在闹，但那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有心电感应的！”
言下之意，非常明显。
看得出老张也想要将后面的话略去，但是周可嘴很快，直白地讲：“她就是被那个网友杀了！因为张京然去之前告诉过我他们约会的地点。那里，是座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