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正好是个周日，我们下午没有课。她也没跟我再商量就直接去了。中途我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她都没有接。但是却给我发了一条消息。是一张图片。”
周可看着面前奋笔疾书的三个人，顿感她的这番话分量很大，所以这一部分，周可讲得极为详细。
“那张照片是她站在山脚往上拍的，能看见几个白色的石块立在山上面，写着红字儿的。应该就是一些荒坟什么的吧。那天我记得是个晴天，但是照片看光线挺暗。应该就是她回来之前。我看到了以后告诉她不能拍这些东西，不好。她把那张照片撤回了以后，没有再说什么，我发消息她也还是不回，直到晚自习上课前，她才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因为没穿校服裤子还被扣了两分。说实话那一个下午我都快要吓死了，所以她回来以后我就一直问，但是她没怎么搭理我，我觉得可能是因为我下午说的那些话她生气了。你们不知道，张京然这个人其实特别霸道，特别小气。但是她人真的挺好的……”
她在讲述的过程中还不忘了替自己的好朋友辩解几句。
老张头也不抬，在笔记上标着重点，对周可说：“你继续。”
“没了。”她说：“第二天张京然没来上课，接着她就失踪了。手机一直关机。”
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毫无预兆地猛地双手拍向桌子，“啪！”地一声极大，吓得对面三个人齐齐一抖。
周可的着急几乎快要溢了出来：“我觉得导火线一定就是那个男网友！”
说到最后一句，周可激烈的情绪到达了顶点。
老张收起脸上的慈爱，眉宇间也带了严肃：“你说这些话，是要讲证据的。”
“我……我……”周可身体一僵，半天没说出来个所以然。
程昱的关注点在别处：“等一下，这个事儿听着好奇怪啊。”
话一说出口，另外三人齐齐看向他。唐渊道：“怎么了？”
程昱斜着坐了坐，朝着周可的方向：“你那个朋友，和那个网友，是第一次见面？”
周可点了点头。
“可是有谁第一次网友见面，会把地点定在坟山啊？而怪的是，这么一个听上去就让人犯怵的地方，你的那个好朋友偏偏还去了。就……”
程昱略有犹豫，仔细斟酌了一下措辞才说道：“我觉得你们是小女孩，家庭教育也好，学校老师教育也好，应该在这方面更加警惕才对。然后是最最奇怪的一点。如果那个网友真的像你说的，是个危险人物，这次见网友就动了要杀人的心思。坟山那种地方，算是一个绝佳的位置。动手就可以了，为什么当天还把你朋友放了回去？”
程昱的一番逼问，字字击中要害。周可听得目瞪口呆。很显然，程昱说的这些她之前一样都没有考虑过。她直直地看了程昱半天，僵硬着摇了摇头，但依然不松口：“张、张京然在学校的时候就停特立独行的。我们班的人都知道。老师还说过她精神不正常。我、我觉得……”
她咬了一下嘴唇：“不管，反正我就是觉得那男的可能把她杀了！”
闻言，三个人看向周可的眼神都变了一层。
固执且无脑，是交谈下来，在这个小姑娘身上更加贴切的标识。
“杀了。”一直沉默的唐渊突然开口，却是这么两个字儿。
周可不解其意地看向唐渊：“怎么了？”
“你说的好流畅。”
周可没明白过来。就连老张和程昱，也是想了一会儿才突然反应唐渊的话里暗藏的意思。程昱自感觉背后的汗“唰！”地掉了一片，忍不住小声骂了一句：“卧槽。”
十四岁的少女，就算是中二病晚期，在没有任何定论的情况下，虽然难免会联想到极端，但在人前，往往会讲得婉转。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需要学习的能力。而是一种人类都有的，对不能承受的意外胆怯的本能。
但从进来，到现在的四十多分钟时间里，她的每一个“死”字，都咬得脆生生，决定的相信事情就是如此，没有任何回转的可能。
这太奇怪了。
不仅仅是唐渊，连同老张和程昱。三个成年人的打量目光是这个年纪的小女孩不能承受的。周可目光躲闪，最终落在了面前空荡荡的桌面，有些坐立难安。
“你们不会帮我了是不是。”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大人都一个样。”她低声快速地说完这一句，迅速抓起了书包去拉开门。
唐渊并不想让周可就这么走了。事情走到这里，背后的事情远远没有“跟网友跑了”这么简单。
就在他将要开口时，一旁老张说：“等一下。”
周可立刻站在了原地。瞪着红红的一双眼睛，一脸的气急败坏，语气早就没了刚进来时候的礼貌：“干嘛！我上网看了说你们取材都是免费的！”
“那座坟山在哪？”
周可迟疑了一下，有点迷茫地看着老张：“什么？”
随即她马上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从校服口袋里翻手机，将一张图片递到老张的面前：“是这个。”
老张有点诧异：“你截图了？”
老张内心疑云丛生，这图截的，太正好了。
周可说：“她、我不是给她发好多消息她没回吗，所以她发给我的时候，我怕她撤回，就截图了。”
唐渊看了一眼周可——本末倒置了。
处于慌张之中的周可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暴露了什么事情。
老张道行比唐渊深得多。纵然是看了出来，当下也没有表明，乍一看，心思倒是真的都在那张图片上。他伸出两根手指，在图片上放大又缩小，研究了半天，说道：“北山镇火葬场后面的那座山吧？”
老张把手机递给周可之前，先将自己的电话拨了出去。等到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后才挂断：“你先回去上课。我们下午去这个山上看一看，有什么消息，我发信息给你吧。”
“真的！”周可一听，脸上一片喜色。
老张一直将她送到电梯，看着她千恩万谢地跟三个人道别，直到电梯门合上，楼层开始下沉。
老张“呵”地从鼻子里弄出一声冷哼：“小姑娘有问题。”
他随即朝着唐渊和程昱挥了挥手：“回去把外出取材的单子填了，下午咱们去北山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