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十七中的校门没有几步，走在最前面的老张忽然折了回来，将手里的警官证抛给唐渊：“我临时有点事，你们先回去。”
没等唐渊问，老张就直接转身走向另一条街。
唐渊看了一眼手里的警官证，对程昱道：“你觉得老张会干什么去？”
程昱“啊？”了一声：“唐渊，我怎么觉得这应该是我问出来的问题呢？你什么时候也好奇老张的私生活了。”
“没有，就是有些不对。毕竟按照老张的工作习惯，做完取材以后，他是最着急出信息总结的，不会卡在半路。”
经过唐渊这么一提醒，程昱也反应过来了：“还真是。而且老张孤家寡人一个，能有什么私事非得这个时间去干啊？”
唐渊将那张冒牌的警官证揣进衣服口袋：“走，我们跟上去看看。”
十七中距离老张要去的地方稍微有点距离，大概三公里左右。老张没有打车，他还放弃了大路，绕到胡同里去走，为的就是小路的人少且安静，他能够在这段时间里，好好地在脑子里整理一下刚刚和“猴子”的对话内容。
张京然那天见网友的全过程，已经清晰无比地铺在了老张的面前。迷雾散去了大半，这证明了从“见网友”这件事作为切入点去调查的方向是对的。但这里面，还有一段令老张非常在意的一段空白的时间点，那就是见网友回来后，和张京然失踪这中间的时间。
那一天半，一个黑夜加上半个白天，是张京然独处的时间。起码从现在已知的线索里，她并没有跟周可、还有猴子有联系。且见网友回来以后，张京然的种种反应，也十分值得商榷。除非周可和猴子有一个人在撒谎。若两个人讲述的都是事实，那么必然还有一块拼图，没有被拼上。
且还有一个本不应该出现的东西，竟然也在这个案子的相关地点出现了。
就是那捆铁丝。
这种极度的焦躁与不安，在五年后卷土重来。种种巧合，让老张不得不做出一个大胆的设想——当年以极其残忍诡异的手法杀人的那个凶手，回来了。他再一次将目标盯准了十四五岁的花季少女。
大脑飞速运转下，老张的步伐也越来越快。三公里的路程，他仅仅用了半个小时就到达了目的地。
从宽的路口一眼看过去，巷子逐渐变得狭窄。老张在一处当铺前停下，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
屋里的人正在低着头专心地补着一件衣服。从门传进来的风带着面前的烛光晃了一晃。她抬头看着门口的老张，头略略一点：“你来的正好。”
她绕着手里的线，在衣服的里面打了个结：“刚给你补好。你看看。”
钟灵说着，将手里的衣服递给了老张。
皮衣裂开的部分被她用咖色的线缝合在了一起，虽然这道口子仍然清晰可见，但从针脚的细密程度来看，已经是非常好的了。
老张将身上穿着的那件脱下来，三两下叠起来放在原本装皮衣的袋子，而后，又重新地裹上了那件皮大衣。他双手扯着衣襟，紧了紧，冲着钟灵嘿嘿一笑：“还是这件好，踏实。”
他在钟灵的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掀了：“还有个事。”
“是昨天信息里说的那件事吧。”
老张点头：“你说，到底有没有可能是当年犯案的那个人？”
钟灵沉吟了片刻，谨慎道：“仅凭土里的东西，难说。失踪的少女还没有线索？”
老张摇了摇头：“她那几个同学说来说去的，都跟失踪本身没有什么关系。”
“这是第四天了。如果真和当年有什么关系，那接下来的三天内，必定会有那少女的下落。”
钟灵的话，让给自己续茶的老张手顿了一下。他透过摇曳着的烛火看着钟灵。
“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个孩子的尸体，就是在第七天被发现的吧？”
“当年……那应该是办案速度的问题。就算今天的事儿和当年差不多，那时间只能是更早，不会更晚。”老张扯着嘴角笑了笑。
“如果真的是模仿作案，那应该是将每个时间点都模仿的完美无缺。”钟灵道：“那个人，做事有一套自定的规律，这不是当年你找到我以后，我们一起追踪了多起案件后得出的结论吗？”
老张应该是没有说话，店铺里一片安静。
像个壁虎一样趴在钟灵当铺门前的唐渊和程昱，耳朵贴的都有点发烫了，也没有再听到屋里传出任何的声响。
正值中午，其他店里看事儿的人，排队的人，基本上都走出来了。看到这两个鬼鬼祟祟的，有好事的人突然高声一嗓子：“大白天的，在人家门口干嘛呢！小偷？！”
惊得两个人几乎同时蹦了起来站直，强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人陆陆续续个不停。唐渊和程昱只好保持着站姿，犹如两个门神般一左一右。
“老张之前不是说这个案子不找钟灵了吗？怎么还背着咱们俩来了？经费又不紧张了？”
唐渊眼尾的余光往门看了一眼：“听他们的对话，好像这起失踪案没有那么简单。应该是不得已找钟灵吧。”
“这还用说吗。这可是那个猴子脸发过来的案子。”
程昱说完，看到唐渊的脸色变得有点不太好。他皱着眉，怔怔地看着前方，一副失神的样子。
“唐渊？”程昱叫他：“你不会忘了这件事了吧？”
唐渊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
他真的忘了。那天头像消息和电话同时响起，紧接着他就被老张拉近了会议室，进入了对这起失踪案的调查当中，若非程昱提醒，他还真的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
“取材截止的时间是……168个小时，没错吧？正好一个星期。”唐渊在心里默默计算完，转头问程昱：“上一次完成取材，是陈州死亡，但当时我们都在现场，谁也没有上传录音和word文档。但老张说电脑系统已经同步了取材的进度。”
看着唐渊复杂的神色，程昱的心也“突突”起来：“老张、老张不是一直有个录音笔嘛。那东西是可以联网的。直接连到了咱们电脑的软件，随时同步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很容易解释，但我有更想不通的地方。就是完成取材，到底是以什么为标准？如果是我们手里掌握的这些，不必用一个星期的时间。说明，在这起失踪案的背后，还有极其复杂的东西，我们没有查到。还有，程昱，老张只告诉了我们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取材，但是他从来都没有讲过，如果我们超过了规定时间，会发生什么。”
“你等一下！”信息量太大，程昱的脑子一时间没有转过来。他将唐渊的话捋了捋：“可能只是会扣工资？”
“我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可能是更可怕的事情。毕竟这个报社已经够奇怪了。”
程昱感觉一股凉气直冲脑门：“唐渊，你现在想事情有点偏激。我们俩只是个上班的。不至于工作还会丢了命吧？”
“有前车之鉴。”唐渊道：“那个被吓疯的女孩。”
“砰！”当铺的门被推开，但因为站在门口的两个人的阻力，门只打开了半人宽左右的大小。老张探出头看了看，发现唐渊和程昱两个人正歪着头，瞪着眼睛和他对视。
“你们俩？跟踪老子？”老张愣了一愣，接着大力地往外一推，一句脏话就劈头盖脸地骂了下来。
两个人连忙往旁边一躲。本以为会迎来老张的一顿口吐芬芳，却没想到老张压根没有想要理这两个人的意思，骂骂咧咧地往外冲。在他身后，钟灵也跟着。
“让开，锁门。”
钟灵一声令下，两个人连忙让路。她动作利落快速，追着前面的老张：“等车太慢，坐陈清焰的车！”
老张脚步急刹，点了点头，跟着钟灵去停车处。唐渊和程昱虽然不明白这几分钟的时间里，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连忙跟了上去。
巧就巧在，几个人到达停车场时，陈清焰刚驾驶着车子在车位上停好。看到钟灵身后跟着气势汹汹的三个人，陈清焰笑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要去北山镇。”
钟灵这话说的很是迟疑，脸是面无表情，但那双眼睛里，却流露出一丝的请求。
“去那做什么？”陈清焰询问中，眼神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老张的身上。虽然没人回答，不过想必陈清焰也料到又是报社的事情，当下也没有再追问，直接道：“上车。”
在老张阴冷的，几乎要杀人的目光中，唐渊和程昱，犹如两只老猫眼皮底下走路的耗子，几乎是缩手缩脚地上了车。和老张过节未消的程昱自然要坐在最边上。一上车，他就识趣地将目光投向了窗外，一副局外人的样子。
可怜的人是唐渊。他在中间正襟危坐，一路上，目光都放在了后视镜里，被迫欣赏着自己尴尬的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