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特意强调了这两个字。
有了上一次不愉快的交谈经验后，唐渊的第一个想法是没空。
他当然知道这个时间点钟灵找他是为了什么。于各种考量来讲，唐渊都不应该拒绝。所以他故意没有立刻回复，而是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过去的十分钟左右，才输入文字。
“现在程昱出去了，我刚好有时间。不过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不确定。”
那边秒回了一个“好”字。
唐渊熄灭了屏幕，窝回到沙发里。
他刚搬进来的时候，这屋子是空荡荡的。唐渊对生活的要求极低，能满足日常生活即可。上一次他连夜回去老家几天，回来后，便在客厅里看到多了这么一个物件。配套的，还有一方原木色的矮茶几。两件家具使光秃秃的房子顿时有了不少人情味。
这当然是程昱弄来的。期间唐渊主动忽略一直没有提起过。而程昱，大概是因为最近事情一直没停，也忘了跟唐渊显摆。
唐渊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脑子里并没有刻意去想什么，涌上来的都是一些的生活片段。不知不觉中，他有些昏昏欲睡了。人的意识漂浮在半梦半醒之间。他仿佛走出了屋子，正要去接老张出来。程昱和李樟先自己一步到了，站在看守所的门口冲着自己不断挥手。
除却前方不远处的建筑和那两个人的身影，其余的一切都是一片虚无的白。唐渊从头到尾都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他听到自己内心在感慨，这梦境像是闯入了一部默片。
直到，有“咚咚咚”的敲门声音，打碎了唐渊脑内眼见的画面。
他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睛。梦境中累积起的莫名疲倦感瞬间消退，在第二次门响以前，唐渊打开了门。
果然，钟灵弓着手指，是一个准备敲门的动作。
“店里临时有事，耽误了一点时间，所以没马上过来。”钟灵身形瘦小，不用唐渊往后退，直接从他侧身的那一点空间走了进去，直接坐在沙发上。
“你刚睡醒？”
“啊？”
“头发。”钟灵指着唐渊的后脑勺：“后面乱得像是鸟窝一样。”
唐渊手极其随意地抚平了头发，坐在距离钟灵大概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什么事？”
钟灵也不墨迹，直接道：“我来，是想要问清楚，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有这种体质的？”
“什么时候？”
唐渊皱眉仔细回忆了一下：“大概是高中？还是初三？”
他有些想不起来了。
十二岁那年，因为那起灭门案，刚刚升入初中的唐渊不得不在家休养了一年的时间。直到各项检查，包括心理方面都没有大问题以后，他才重返校园。
姑姑一家去世后，直至高中，他由大舅抚养。家里人应该事先和学校打过了招呼。唐渊后来的学生生涯里，基本告别了一切和“运动”沾边的活动。而实际上，这些不会对唐渊造成什么影响。
钟灵的问题下，他马上想起的是，某一个夏天。他站在一个简易的篮球场内。那很像是某个小区的下面。唐渊手里拿着一个有点瘪了的篮球，踮起脚尖去投篮。
那球撞在了篮板，反方向朝着唐渊砸了过来。唐渊本能地往后退想要躲开，却不想左脚绊右脚，摔倒的时候偏偏踩到了落下来的球。
总之，那一跤唐渊摔得很惨。
他两腿的小腿肚子都在水泥地上蹭出一片血痕，疼得他站不起来，周围又没有任何可以让唐渊把扶的东西。
正午的阳光加上身体的疼痛，这些组合成了一种奇妙的疲乏感。少年时期的唐渊垂着头，任由阳光去啃咬腐蚀着后颈的皮肤，忍受着说不清来自哪里的火辣辣的痛感。
当时的他在想什么，如今的唐渊已经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他被太阳晒得汗流浃背，两眼发黑之际，他瞥了一眼自己的小腿。
伤势已经愈合了。而之间蹭到的地上的土，被新长出来的皮关在了里面。那一片的皮肤和别处不同，隐隐约约透露出斑斑点点的灰色。
同时，这也正是伤口的确在相当短的时间内完美自愈的铁证。
回忆在唐渊的口中被详细描述之后，他看向钟灵。钟灵的一双眼睛却盯着桌子上空空如也的水杯。唐渊立马会意，起身倒水。
“听你刚刚讲这些，倒更像是在听一个故事。”钟灵道：“怪不得老张之前说过你有干这一行的天赋。”
“有吗？”唐渊讶异道：“张哥会夸人，这还真是让人有些意外。”
“发现的时间线虽然有些混乱，但是问题不大。我只需要确定一点。唐渊，我就直说了。”钟灵将杯中水喝尽了，自顾自地又倒了一满杯：“绳结之前，你也是如此？”
这是唐渊从来都没有想过的问题。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不然我会问你这么一句废话吗？”
唐渊道：“小时候家里没有人说过我哪里特别。长大的过程中，也没有什么流血受伤的事儿。或许有，但是我……”
说到这里，唐渊突然一顿。他半张着嘴，抬眉看向钟灵。
“怎么了？”钟灵道：“说下去。”
“我刚刚似乎想起来了一件事。”唐渊的语气变得极慢，从他略又迟疑的神色中能看出他在仔细回想所有细节。
“小学四年级，因为预警说马上会有一场大暴雨，所以学校提前放学了。那天我和我哥在楼道里闹着往家跑。他跑得比我快，进屋之后，马上就要关门，但当时我的手指头已经伸进门缝里了。”
“整整四个手指头，被门夹得血肉模糊。”
唐渊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钟灵举起了右手。年幼时的伤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虽然没有伤到筋骨，但后来的半个月里，我的手都一直缠着绷带。中途有好几次去过医院换药清创。所以那个时候我应该还……没有这种自我愈合的能力。”
说道这里，唐渊心“咯噔”一跳。涌进大脑的犹如星火一般的念头令唐渊头皮直接炸开。他定定看向钟灵，艰难地开口：“这是什么？”
“钟灵，”唐渊拦下钟灵放在嘴边的水杯：“你知道隐情。你来不是为了确认，是为了让我知道什么，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