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和恐惧相拥而来，但感觉只有一瞬。确切的说，在跌入井口的那一刻，唐渊是叫出声来了的。但尴尬的是，这一嗓子竟然直接随着他返回了乾坤街。
在老张和陈清焰的眼中，唐渊则是两只手扒着井口，同时鬼哭狼嚎的声音不断。当下场面荒诞中透露着心酸。
嚎叫声的尾音散了，唐渊猛地想起钟灵还没有回来。他想撑着身体上来，却发现整个身体都绵软无力。幸好这时陈清焰搭了一把手，将他拉了上来。
就在唐渊刚刚落地之时，他看到井口中的白雾满溢而出。其中，依稀可瞥见一抹黑色的身影。像是踏云而来，极其玄幻。
等那些白雾逐渐消散于晚风中，唐渊也看清楚了。
钟灵立于井口边，从她站姿来看，应该和自己一样，使不上劲。
同样是由黄泉返回，怎么看，钟灵都要比自己体面的许多。
而背后，两个人“上路”之前，老张点燃的那一堆纸钱的最后一抹火星也随着两个人的归来，而泯灭在了一地黑色的死灰中。
钟灵绕过还趴在地上的唐渊，走向老张：“几点了？”
“刚好十二点。”
“好。”钟灵轻轻地点了点头，便再也没说什么，径直朝着铺子的方向走。从唐渊角度去看，钟灵脸色苍白，额头上一片密集的冷汗在清冷的月光下尤为明显。
大约是感觉到唐渊的目光注视，钟灵朝他冷漠一瞥。两人目光相对，唐渊感觉到的只有钟灵满目的疲惫。
老张亦是在看钟灵。直到她拖着沉重的步伐与陈清焰一起回去了自己的铺子。此时长街上只有唐渊和老张两个人，老张急急地扶起唐渊：“怎么样，见到了吗！”
“我……”唐渊正为难要怎么回答老张。另一个至关重要的事情突然在这时攀上了唐渊的脑海。他反手抓住老张的胳膊：“在这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倒计时！猴子头的倒计时结束了吗？！”
老张脸色倏然一变，大力地将唐渊的手甩开：“你有病是不是？什么猴子头？那软件装在公司的电脑上，我怎么会知道？！”
唐渊被老张推得踉跄数步，一个不稳又摔在了地上，头正好撞到了乾坤街两侧的围墙。老张不依不饶地追问：“你先告诉我！我女儿在下面怎么样？”
“你女儿……”唐渊开口时，忽感天旋地转，他在脑海里听到自己清晰无比滴讲出了后半句话，但老张似乎没有听见。模糊中，他感觉到自己被大力地摇晃。
“唐渊？你醒醒！喂！唐渊！”
对于几个小时以前的“神奇”经历，唐渊说不上来自己是个什么感想。后半程的基本无惊，除却一片诡异的白以外，也再没有其他的记忆点，这导致唐渊一回想便是初到黄泉时所经历的一切。他甚至感觉后背的那一股凉意直到回来都没有散去，仍然在纠缠着他。
所以这一觉，他睡得极不安稳。
“唐渊，醒醒。”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唐渊听到程昱的声音在叫自己。很大声，几乎是紧贴着耳朵的。唐渊睡得本身就浅，如此一来，直接醒了过来。侧头一看，程昱就搬了个椅子坐在自己的床边上。
唐渊用胳膊撑着自己坐起来，被子一卷，露出了黑色的一角。
他伸手将里面的东西抽了出来，一看，竟然是一只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黑色玩偶。
“这东西……”
他话没说完，程昱便夸张又嫌弃地笑起来：“唐渊，怪不得你每天睡觉都自己躲在一侧，是因为藏着这东西吗？”
“不。”唐渊胡乱地应下一声，随即用一种相当平常的语气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就在你们离开之后。”程昱的身体朝着唐渊的方向倾斜了一个很大的角度，他的脸几乎马上就要碰到唐渊的鼻尖。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光。他好像眼睛不舒服一般，冲着唐渊快速地眨眼。每眨一下，他的眼球就会往上翻一些，露出眼眶底下的死白，接着会在极轻的“咚”的一声后又落在在眼眶里。
唐渊看的心里别扭，想要扭头，不去看他。程昱看穿了唐渊的心思，他突然伸出手，将唐渊的头重新转了回来。
那双手的手心好似有茧，唐渊感觉到一股粗糙感在唐渊的脸上摩擦。唐渊一把反握住。攥着那只手到眼前来。
那双手骨节大且突出，指甲里甚至还有灰色的污垢，而掌心的位置，的确有一层厚厚的老茧。
唐渊是认得程昱的手的。且他清楚地记得，程昱的手生的极其修长好看，绝非这样粗糙。更重要的是，他的手心，有一道贯穿了手掌的疤痕。
但这只手上，没有。
嗡！地一声，唐渊的脑袋一下子回神，满目不解与震惊看着程昱：“你不是程昱。”
“你是谁？！”
“你发现了？”程昱眯着眼睛，那张小狼狗一眼的俊脸，此刻只让唐渊觉得毛骨悚然，而下一秒，他脸上的皮像是干裂的墙壁一样一块一块地剥落，正好掉在唐渊的手心里。
唐渊颤抖着低头去凝视手上的那一片皮肤，在抬头时，看到的是一张烧焦的，流脓的脸！
“啊！”
尖叫声先从唐渊的嘴里跑出来，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心脏在胸腔里乱跳。唐渊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水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流进胃里，算是稍微安抚了唐渊的恐惧。
唐渊将杯子握在手里，方才的梦境依然历历在目。唐渊抬起左手按了按印堂穴，清醒后，将被子掀开。
忽然灌进来的风将冷汗吹干了，唐渊这才发现方才的梦，激出的汗将被子都浸透了。
抓起手机一看，竟然已经是中午的十一点半了。
正巧，程昱推门而进。看着唐渊一脸苍白地瞪着双眼盯着自己，程昱有点懵：“唐渊，你醒就醒了，这个眼神看我干吗？”
他担心自己仍在梦里。毕竟，他余光扫过自己当下所在的位置，竟然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程昱今天聪明绝顶，一眼就看出唐渊眼中惊恐来自哪里，先一步解释道：“你昨天头撞在墙上昏迷了，老张带你回来的。爬楼梯太不方便，就让你先住在钟灵铺子后面的堂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