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司令在北平的宅子就有两处,一处四合院一处小洋房,洋房用来养各个姨太太,是他的“后宫”,看起来上不得台面的四合院反而用来招待朋友,有事也从不在洋房商讨。这还是许沁柔的一个“前辈”告诉她的。
“我看你不情不愿的,是被逼着嫁过来的吧?”那姑娘趁着姓刘的下楼,跟许沁柔咬耳朵,“别慌,这人喜新厌旧得很,也经常不在这边,忍过这一阵,你有的是机会出去。”
许沁柔有点讶异,看这姑娘似乎一点不怕姓刘的,对她这个新来的也友好相待,并不争风吃醋,她见刘司令还没有叫自己过去的意思,便和姑娘多聊了几句:“你又是怎么被他看上的?”
“在八大胡同里呀。我嘛,原本就是行院里的人,跟谁都是跟,能有个人赎了我也算好事一桩。”姑娘笑道,“将来怎样我是懒得考虑了,我这种人没资格谋划将来,都是有一天是一天。这屋里还有另外两个姑娘,有一个跟我背景差不多,另一个我不清楚,她从来不和我们说话,成天板着脸,一副苦相。长得倒是漂亮,但性格不讨喜,挨打最多。你乖觉点,少受点苦。”
许沁柔与她的谈话到此中断,刘司令在楼下唤她,叫她打扮好就和他一块儿出门。
“你快去吧,晚些时候再见。”姑娘赶快对许沁柔作别,进了自己屋。
碍于上午的阴影,许沁柔面对一桌子化妆品和一柜子各种款式的衣服,无所适从。鬼知道姓刘的审美观究竟怎样,她怎么穿都可能出错。纠结不过数分钟,他已经骂骂咧咧跑上来找她,进门就怒目圆睁:“娘们家化妆都是熟手了,还这么慢,找抽是不是?”
为了原身的小命着想,她学着驯顺,低眉顺眼,声音细弱,尾音微微打颤:“你又不告诉我穿什么好,到时候选了一套不合身的,拂了你的意。”
她将旗袍和洋装分别对着自己比了比:“我穿哪身好看呀?帮我挑一挑吗。”
刘司令就吃女人撒娇示弱这一套,脸色登时缓和不少。他后退一步,端详许沁柔的眉眼身材,指了指旗袍:“就这件了。你快点化妆,我送你的首饰,项链手镯耳环发簪,一样不少全给我戴上。”
她顺遂他意,麻利换好行头,但来到原身3号身上这么久,化妆的机会少得可怜,不免手生,眼线口红弄了半天才完工。期间刘司令不停地砸吧嘴:“你那个娘还是头牌呢,都不教教闺女化妆?这么不熟练,她可真是完全没为你考虑过。”
“我们也没几个余钱能买得起化妆品呀。现在能我化上妆也是拜你所赐。”许沁柔回过头来,“这样可好?”
原身3号第一次上全妆,许沁柔对镜自视,被小小地惊艳了。姓刘的也没想到昔日那个长了一脸粉刺假小子似的姑娘在皮肤变好、精心打扮之后,能有如此效果,愣了两秒,大喜:“今儿带你出去我算是够面儿了。”
他带她去了戴师长的牌局。他们这个圈内,每每身边换了新人,都是要带出去给大家好好观赏一番的,甚至不少人的姨太太就是通过这样的聚会牵线搭桥找到的。大家都是粗人,不在乎自己的女人的出身和学识,标准就一条:好看。越是好看,男人就越有面子。
许沁柔显然是一个优秀的门面,她一进门,一帮大老爷们硬是屏住呼吸两三秒,照理说他们也算阅人无数,品尝过的女人成百上千,依旧被震得头昏目眩。她沐浴在他们的目光中,苦中作乐为自己庆幸一把,至少这说明原身3号完全有走红的资本。若然有幸撑过这一劫,她的任务还能继续下去,不会这么快被系统丢进小黑屋。
在他这种男人身边,除了美貌,还有一大利器就是顺从,越顺从越温柔越会撒娇,就越能把他哄得飘飘然。木已成舟,她一改在胡同口时的硬朗,整个变成小绵羊蜷缩在他怀里,声音娇嗲:“哎呀,牌怎好给我呢,我不会打,输得一塌糊涂你要怪我的。”
戴师长摆摆手,大笑:“你多虑了,像你这种可人儿,司令疼你都来不及,花多少钱也心甘情愿,是不是啊司令?”
“没错儿!”刘司令胡乱抓了一把牌塞给她,“尽情出,赢了加倍算你的,输了全算我的。”
许沁柔的确没有玩过牌,然而今天手气出奇地好,连赢三把。戴师长等人大呼她深藏不露。
“司令,您这次是捡到宝了啊。”他把筹码往刘司令这边一推,笑道,“长得这么好,牌技也这么好。”
“这都没什么用。”他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搂着她的胳膊微微发力,“真正有用的技术还有待观察呢。”
“得嘞,那您晚上慢慢儿观察,咱现在继续。”新一轮洗牌后,刘司令照例把牌塞给许沁柔,要她接着打。许沁柔后背一层冷汗,这一次她可没把握大获全胜,闹不好就输得毛都不剩。
戴师长和另一位邓师长这一次拿到好牌,许沁柔又连输了三局,将刚刚赢的如数归还。她将筹码往他们那边推了推,转头靠在刘司令胸前,温言软语:“我的喜气全用光了,接下来还得靠你赢回来啦。”说着还勾住他脖子轻轻晃了两下。刘司令被她哄得心花怒放:“行,等会儿我把钱赢回来,全拿给你买首饰去。”八壹中文網
刘司令及其狐朋狗友都是一帮夜猫子,玩牌玩个通宵,翌日清晨才顶着熊猫眼回家。许沁柔和红玉住了好几年,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正常生活,冷不丁颠倒时差,一时适应不来。这种日子过了一礼拜,她头疼得要炸。她进门以来头一个与她打招呼的姑娘帮她按摩太阳穴:“一开始都这样的,再过半个月就没事。你现在就算睡不着也多少眯一会儿。”
然而刘司令一把年纪竟比小年轻还爱蹦跶,睡了不到六个钟头,天还没黑就起来,把自家姨太太全部叫下来,首先拉过许沁柔,然后问剩下的人:“今晚还有谁想跟我去戏院?”
许沁柔看到自己的新朋友往前一步,揽住刘司令:“带我一个呀。”
“好,带小莲一个。”刘司令左手抱着许沁柔,右手抱着小莲,“你们就老实呆着吧。”
象征性地征询完意见,她们二人被赶上楼换衣服化妆。小莲先搞定,过来等许沁柔。
“你先下去吧,我还要两分钟。”她手忙脚乱画着眼线。
“下去干嘛,你以为我很想对着姓刘的那张臭脸啊?”小莲轻声笑道。
许沁柔失笑,手一抖,画歪了,叹了口气从头来过。她一边画一边问:“他以前也经常带你们去戏院?”
“是呀,至少经常带我去,在我之前的我就不太清楚,不过应该都有和他出去过。”小莲靠在门框上,漫不经心地端详自己的指甲,她今天涂了红色的指甲油,颇有摩登女郎风范,“说真的我挺喜欢去听戏,以前在行院有男人问我想要什么,我就要他们带我出去听戏。天天被关在屋里简直要闷死。我又不识字,读不了书,想找故事消遣一下都做不到。上回我生日,他包了戏班子来家里唱,那次阵仗才叫大呢。”
“我也喜欢听戏。”许沁柔总算画好眼线,开始涂口红,“只是不喜欢被他带着出去听。跟他出去做什么都提心吊胆。我听说他可爱打人了。”
“是的呀,”小莲挽起袖子,上面青青紫紫的淤痕被白皙的皮肤衬得格外刺眼,“这就是他留下的杰作。”
“你才来一个礼拜,可能暂时没感觉,往后他也会这样对你的。每个人都逃不过。”她对许沁柔努努嘴,“你得加快速度了,他要不耐烦了。”
刘司令在底下频频望向楼上,此时副官赵平进门,见此情景笑道:“您怎么啦?要听戏了,这么不开心?”
“小娘们儿磨磨唧唧的。”刘司令吐出一口气,他前一晚带着许沁柔出去,赢了不少回来,这会儿虽然觉得她动作慢得要死,但想到她,心情还是不错,一边骂一边嘴角上扬,“话说回来,你这次给我找的姑娘真心不赖。好小子,我得给你点奖励。你想要什么?”
赵平平素沉稳冷静,看不出对金钱权势的欲望。他今年不过二十五六,打从十年前就跟在刘司令身边当马弁,一步步走到今天,从始至终波澜不惊。刘司令心中靠得住的人不多,他算一个。此时再打量这小子,刘司令惊觉他已经长到这么大年纪了,脑中登时有了方向。
赵平的反应也在他意料之内。小青年脸微微胀红,放低了声音:“司令,我到现在还没对象呢。”
“明白明白。”刘司令笑道,“你也到了年纪了,是该找个婆娘。看上谁了跟我说,我帮你说说去,我出马没哪家姑娘敢不答应。”
不料赵平摇头:“我没打算成家。我这辈子就想跟在您身边做您的副官。我只是——”他顿了顿,斟酌着措辞,“我毕竟还从来没有过女人。”
“你是想尝尝鲜啊。”刘司令这回笑得更加大声,“好小子,你跟我一辈子没问题,不过男人长大了也确实该开荤。改天我带你去八大胡同逛逛,你也是老实人,这么多年都没说自己去看看。”
“但是我有必要征求您的意见。”赵平报出了一个地址,那是红玉家的门牌号码,“我想去找她。您同意吗?”
这个要求倒是大大超乎刘司令的想象。他顷刻间收回笑容,用审慎的眼光上下打量赵平。末了再度笑开了:“这有什么的,不过一个过气窑姐儿。但是呢,你得答应我,只能去她那里一次。我只批准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