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迟走近，抬手触碰那道结界。
原以为会被结界排斥，可结界竟然柔和地让他的手指穿过去了。
栖迟一愣，看向冰凰，冰凰低声解释：“哪怕死，我们也不会拒绝主人。”
栖迟唇角动了动，不知该说什么，越过了结界，独自进入小祖龙沉眠的地方。
这里一如既往的冰冷，水气漫天。
可他没能找到小祖龙的身影，哪里都没有，大声呼喊也未得到半分回应。
那种寂静极其压抑。
也许之前它们也是这样找他的，只是几万年也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栖迟最后垂眸坐下，艰难问委托系统：“它……还活着吗？”
委托系统似在检测，半秒后犹豫答：“已经进入衰竭状态了，若没有外力干扰，很快便会死。”
“外力干扰？”
“是的宿主，除非你和总系统交易，将它救活。”
栖迟想也不想便问：“怎么交易？”
“经查询，只有宿主你留在这里，待到这个世界自然关闭，才能使祖龙复活。”
“只能这样？”
“是的宿主，否则即便救活了祖龙，也毫无意义。”
栖迟默了默，答：“好。”
“还有一点，宿主，”委托系统连忙补充，“倘若留在这里，那你也需要照顾好其他凶兽的心情。”
“好。”
可是委托系统却有些顾虑：“宿主你真的确定吗？留在这里需要面对的那些——”
后面的话系统没有再说。
栖迟怔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
片刻之后，他抓了抓头发，眉头皱得紧紧的。
系统没有说完的内容，他心里很清楚。凶兽们想要的是什么，他也已经明白了。
可是他真的能做到那种地步吗。
“对了宿主，有个东西你可以看下，看完之后再做决定。”
委托系统这样说着，栖迟看见自己眼前出现了一块虚拟屏幕。
屏幕上是一间实验室，放置有等人高的透明容器，其中盛有无色清澈的液体，液体中漂浮着一个休眠中的修长少年，少年身上连接了数根长线。
容器旁的显示仪，记录着少年的数据。
体能、智力、速度……每一项都远超常人，堪称骇人。
可这些都不足以令他如此震惊。
栖迟怔怔盯着少年面无表情的俊美睡颜，轮廓、五官、甚至耳后的一小块血红色印记，都和曾经那个小孩相差无几，只是屏幕里的他长大了。
栖迟忍不住错愣道：“他怎么会在那里？”
回答他的不是委托系统，而是平常下达命令的冰冷系统声：
“‘他’是最顶尖的实验品，若干年前因为脑部严重受创，已经休眠很久了。总部为了能唤醒‘他’绑定过很多任务者，但只有宿主你成功到了这一步。”
“等等，唤醒？”
“是的。脑部受创后，‘他’的意识发生了分裂，其实这几只凶兽，都是‘他’的意识分裂而成，宿主你真正需要完成的任务是安抚好所有意识碎片，安抚的过程会有修复的效果。当意识碎片全都修复好后，‘他’才会苏醒。”
栖迟听后怔然，一时间有些难以消化。
突然得知自己一直寻找的人就在眼前，并且需要他这样帮忙……可能吗。
栖迟忍不住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不是做梦。
那道声音又说：“你可以选择离开，奖励也依然会发放给你。但并不会起到修复的作用，甚至会损伤‘他’的意识。但如果你选择留下，奖励将会以十倍形式发放。”
栖迟垂眸，现在他倒不太在意奖励了，但离开会损伤那个小孩的意识……大概是因为这几只凶兽都是他的意识，伤害这几只凶兽，无异于伤害他。
许久之后，栖迟脑海中只记下了一点——将意识碎片全部修复好了，对方才会醒。
当初脑部受创，是对方为了保护他才遭受的，尽管仍不太懂系统口中的实验品是什么意思，但当务之急是让他醒来。
与他对话的又切换回了委托系统——“宿主，你现在想要选择留在这里吗？”
栖迟顿了顿，“嗯，留下。”
不仅仅是因为要保护和报答那个小孩，也因为这几只凶兽，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做法有多么伤害他们。
……
选择生效后，栖迟坐在石块上，却发现周围没有任何变化。
结界没有消失，小祖龙也没有再度出现。
他拧眉，正想询问，委托系统便率先告知：“宿主，祖龙需要十天之后才会醒来，这期间你可以先安抚其他凶兽哦。”
栖迟便暂且先回了竹屋。
首先探望火凤，火凤在金色梧桐林的深处修养，他跟随冰凰走进去后，才看见伤得极其严重、仍在昏迷的火凤。
曾经最自恋的火凤，完美无瑕的脸颊上多了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看得栖迟一阵咬牙难受。
冰凰见状，俯身抱住他的后背，温柔抚了抚他的脑袋道：“主人，没关系的，这只是小伤，很容易治。”
栖迟一边帮火凤小心上药，一边低闷问：“他什么时候会醒？”
冰凰在栖迟看不见的身后，嫉妒地暗了暗冰眸，语气几分意味深长：“放心，主人。很快。”
栖迟本打算这几天留下照顾火凤，但冰凰却微笑着阻止了他，让他先去看看别的凶兽，火凤这边有他照顾，栖迟想了想，便打算去找小白虎。
钩蛇……他暂时还没有做好准备。
栖迟不知道，他走之后，冰凰将药放在一边，寒着脸狠狠踹了“昏迷中”的火凤一脚。
语气冰冷：“苦肉计给我差不多一点。”
“啧，你就是羡慕主人这么对我。”
火凤这才半睁开一只眼，得意瞥他，漂亮的唇角微微勾起满足又恍惚的弧度，“很久了……主人还是这么心软。”
冰凰没有回应，神色略微沉下。
主人心软吗。
如果心软，怎么舍得离开那么久，可如果不心软，又怎么会被这些付出打动，怎么会露出那么难过的表情。
但无论如何，主人选择留下来了。
否则他们不知道会做出怎样可怕的事情。
冰凰扫了眼火凤脸上骇人的疤，淡淡道：“让它消失，主人刚刚很不好受。”
“废话。”
下一秒疤痕便完全愈合，不留痕迹，火凤轻轻碰了碰刚刚栖迟上药的地方，弯了眼眸，有些傻乎乎的，“主人刚刚心疼我了。”
不枉他疯狂折腾自己，现在还特地划一道这么大的伤疤在脸上。
……
栖迟找到小白虎的时候，已是深夜。
他以为小白虎会如从前那般在睡觉，但看见的却是屈膝倚靠着树木，静静望着天空的雪发少年。
“小白虎。”
栖迟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莫名几分紧张。
少年偏头看着他，眼底仿佛无波无澜。
栖迟低声道：“对不起，之前骗了你，但我这次真的不会再离开了。”
少年没有说话，但冰凉澄净的眸子里慢慢氤氲上朦朦胧胧的水雾。
栖迟看着心疼不已，咬了咬唇角，主动抱上对方，“对不起。”
“真的不会再走了吗？”少年轻声问。
“不会了。”
“不许再骗我了，好不好，我在温泉那里一直等也没有等到你回来。”少年回抱住他，不停说话透出不安。
“主人今晚可以让我抱着睡觉吗……自从主人离开，我就很难睡着了，每天都担心主人在我睡着的时候回来，我怕错过。”
栖迟心疼又愧疚：“当然可以。”
少年闻言更用力地抱紧他，脸颊在他颈窝里蹭了蹭，雪白毛绒的兽耳忽然冒了出来，嗓音轻柔，“我很开心，主人。”
好像这么久的无望和希求。在此刻得到了无比温暖的回应。
其实他们心底清楚，倘若没有契约规定，那主人并不亏欠它们什么，不仅从未利用它们，还耐心地照顾喂养。
所以留下，根本不是主人的义务。
主人愿意留下——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
晚上睡觉时，小白虎紧紧地抱着栖迟的腰，脸颊蹭在他的后背上。
因为高兴，兽耳一直没有变回去。
栖迟转身看向他，不由弯眸，伸手碰了碰，柔软绒毛的触感简直让人不忍释手。
而小白虎顺从一如当初，眨眨眼睛注视着他，一动也不动地让他摸。
这副模样，很像那个小孩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明明厉害到轻松打趴了在场所有训练有素的杀手，面对他却歪歪头，眨巴眨巴大眼睛，乖乖的很无害。
栖迟回忆起这一幕，紧接着便想起面前的小白虎也是那个小孩的意识之一，顿时又有种奇妙的感觉。
他绽开笑容，哄道：“好了，快睡吧。”
小白虎呆呆地看着他的笑，忽然眨眨眼小声说：“如果我睡觉，主人会亲我吗？”
他记得以前主人这样哄过祖龙。
栖迟不知他所想，闻言没有多想的在小白虎眉间落了一下。
“不对，不是这样……”
少年却用长指按住他的后腰，阻止了他后退，温暖软嫩的唇瓣迎上他的唇，清音温温淡淡的如春风。
“是这样。”
栖迟措手不及，睁着眼，感受到少年的舌尖好奇地探了进来。